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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江心孤舟论真意(2 / 2)

“好一个‘磨尽锋芒存本真’!好一个‘曾经亦是砺天刃’!”他抚掌赞叹,但语气旋即变得深沉,“徒儿,你诗才敏捷,视角独特,常有不拘一格之语,令为师亦感惊奇。譬如日前你论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深得吾心。然而……”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如出鞘的宝剑:“然而,汝之诗,时有机巧,时有悲郁,似有无根之萍的飘忽,却少了一份‘笃定’。你言‘真实’,何为真实?你所见的巨石,是它的‘圆滑’,还是它内在的‘坚韧’?你所感的江流,是它的‘狂暴’,还是它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意志’?”

他踏步上前,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你方才两联,前者‘心与浪争狂’,气魄已有,却流于表象之争;后者咏石,意境初具,然‘砺天刃’之喻,虽奇却稍显刻意,未与石之‘沉默承受’完全交融。你似乎在用你的‘知’去解构万物,而非用你的‘心’去感受万物。告诉为师,你究竟在寻找什么?或者说……”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从何处来?为何你的诗中,总带着一丝与这天地、这时世格格不入的疏离与……先知?”

我心口如遭重击,猛地一缩,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他看出来了!他到底看出了多少?这位天性烂漫、看似不羁的诗仙,其洞察力竟恐怖如斯!他不仅看出了我诗歌技巧上的“隔”,更隐隐触及了我灵魂深处最大的秘密——那跨越千年的来历。

我能告诉他吗?说我是来自未来的一缕孤魂,知晓他未来的命运,知晓这大唐的兴衰?不,这太荒谬,也太危险。可若不解释,我这“无根之萍”的状态,又如何能在诗道上真正精进,如何能通过他近乎苛刻的考验?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内衫。江风拂来,我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就在我心神剧震,不知如何作答之际,前方江面豁然开朗,一抹绚烂的朝霞彻底驱散了晨雾,将连绵的青山与滚滚长江染成了一片金红色。视野的尽头,两岸山势陡然收束,形如门户,险峻异常。

“看!夔门!”船家兴奋地喊道,“我们快到三峡了!”

这壮丽无比的景象,带着造化天然的雄浑力量,瞬间冲散了我们之间凝滞的气氛。李白也被这景象吸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块垒似与这山河之气交融,他不再追问我,而是朗声吟诵起前人旧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天地壮阔,莫过于此!”

他回过头,眼神中的锐利探究已稍稍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期待与审视的目光:“罢了,每个人皆有不愿示人之秘。诗道亦如这江行,急流险滩,平湖秋月,皆需亲历。或许,你的‘真实’,需你自己去这山河中寻找答案。”

他顿了顿,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洒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郑重:“前方便是三峡,巴山楚水,凄凉之地,亦是屈子行吟、宋玉慨叹之所。为师望你在此地,能真正放下心中枷锁,让你的诗,从这片土地里长出来,而非从你的‘所知’中搬出来。待到我们抵达白帝城时,我希望看到一首……真正属于‘你’的诗。”

真正属于我的诗?不是凭借记忆的搬运,不是玩弄技巧的拼凑,而是源于这个时代、这片土地、这个“我”的切身感受。这比任何具体的诗词考验,都更加艰难。

我望着那越来越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夔门天险,心中波澜起伏。李白的目光如同利剑,虽未彻底剖开我的秘密,却已在我心中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前路是壮丽的三峡,也是我必须直面自己灵魂的试炼场。

扁舟顺流而下,直奔那雄浑的夔门而去。悬念,如同江上升腾的雾气,再次弥漫开来——在白帝城,我能交出怎样一首诗?而我那深藏心底、关乎未来的秘密,在这位洞察入微的师尊面前,又能隐藏多久?

江风猎猎,吹动我的衣襟,也吹动了我那本记录着“师言师行”的册子,哗哗作响,仿佛在催促着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