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李白大笑,“我辈行事,但求心安理得,神鬼亦要让三分!”
小舟破开迷雾,向着那幽怨歌声的源头缓缓靠近。雾气越来越浓,月光几乎完全被遮蔽,只有船头一盏孤灯,在浓雾中晕开一小圈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不足一丈的水面。那歌声也愈发清晰,仿佛就在咫尺之遥。
突然,林凡眼尖,看到前方雾影之中,似乎有一团模糊的黑影,像是一块突出的礁石,又像……一艘静止的船。
随着距离拉近,那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果然是一叶小舟,比他们的船还要破旧,船上无人划桨,却稳稳地停在急流之中。船头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披着宽大的斗篷,看不清面容,那哀婉悲切的歌声,正是从那里传出。
就在两船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那歌声戛然而止。
江面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水流声格外刺耳。那道黑影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斗篷的阴影下,似乎有两道空洞的目光,投射过来。
船家早已吓得瘫软在舱内,念念有词。林凡屏住呼吸,手心里全是冷汗。李白则挺立船头,毫无畏惧地迎向那目光,朗声道:“在下蜀人李白,偶闻阁下清歌,心向往之,特来拜会。阁下高姓大名,可是屈子门下?”
那黑影并未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片刻后,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从斗篷下伸出,指向林凡。
林凡浑身一僵。
那手指,准确地指向了他。
紧接着,一个低沉而沙哑,仿佛积攒了千年岁月尘埃的声音,穿透迷雾,清晰地送入林凡耳中,说的却是林凡能听懂的语言,尽管带着古怪的口音:
“异数……时空的涟漪……因你而起……”
林凡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他果然知道!这诡异的存在,竟然能看穿他的来历!
“汝……欲归否?”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
归?回现代?林凡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与迷茫。但他立刻注意到,身旁的李白,因这听不懂的对话和指向林凡的诡异手指,露出了极度疑惑和警惕的神色。
不等林凡回答,那黑影又转向李白,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谪仙……诗酒风流……劫数亦在其中……小心……‘长安’……”
“长安”二字,它说得格外缓慢而沉重,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警示。
说完这没头没尾的几句话,那黑影连同它脚下的小舟,竟开始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在浓雾中迅速淡化、消散,不过眨眼工夫,便已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歌声停了,黑影消失了,只有浓郁的江雾依旧,包裹着他们这艘孤零零的小舟。
船家如梦初醒,连滚爬起,拼命划桨,只想尽快离开这片诡异的水域。李白没有再阻止,他眉头紧锁,反复咀嚼着那最后两个字:“长安……小心长安?此言何意?”
他猛地看向脸色苍白的林凡,目光锐利如剑:“林凡,那……东西,对你说了什么?‘异数’、‘归去’是何意?它为何独独指向你?”
月色重新穿透逐渐变薄的雾气,洒在江面上,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遭遇只是一场集体幻觉。但林凡狂跳的心脏,李白凝重的面色,以及船家惊魂未定的喘息,都证明着那并非虚幻。
林凡张了张嘴,面对李白那洞彻人心的目光,以及那句直指核心的追问,他感到所有的借口和伪装都变得苍白无力。该坦白吗?能坦白吗?坦白了这刚刚建立的师徒情谊是否会瞬间崩塌?那诡异的警告“小心长安”又意味着什么?是针对李白,还是……也针对自己这个“异数”?
他望着师父探究的眼神,又望向那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江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谜团与危机,似乎都随着那消散的鬼影,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上,也悬在了这对刚刚开始师徒之旅的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