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重点切入文学层面。“云梦之魂,不在其形之阔,而在其气之雄,其蕴之奇!”李沛然声音清朗,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屈子《招魂》有言:‘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此中苍茫哀婉,正是云梦泽南缘之气象;宋玉《高唐赋》述巫山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此等浪漫奇幻,亦是与云梦大泽气息相通之神韵。岂是简单堆砌‘龙蛇’、‘星斗’、‘霓衣风马’等华丽字眼所能替代?”
他巧妙地将《云梦谣》中滥用意象的手法批驳得体无完肤,却始终不点其名。在场懂行之人已然心领神会,微微颔首。
然后,李沛然抛出了真正的“杀手锏”。他取出一幅自己根据李白描述绘制的《古云梦泽遐想图》,图中不仅标注了重要古地名,还以精炼小楷,在旁边题写了数段他“近日整理与太白先生游历心得”时所得的“残句”。这些残句,正是李白当日与他谈论云梦时,随口吟出、却未载于现存诗篇的零散意念,充满了李白独有的瑰丽想象与磅礴气势:
“云梦胸中起,烟霞笔底生。”
“大泽龙蛇蛰,长空日月行。”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此段后虽传世,但在此时空,由李沛然首次以“李白遗珠”形式引出,效果震撼)
这些诗句一现,满堂皆惊!那熟悉的、无可模仿的太白气韵,扑面而来,瞬间将《云梦谣》那种刻意模仿、甚至直接抄袭的句子衬得如同瓦砾比之珠玉!
“诸位,云梦之象,当有如此吞吐日月、囊括龙蛇的胸襟与气魄!”李沛然适时总结,声如洪钟,“而非停留在表面光怪陆离的辞藻堆砌!失了文化根脉与精神气象的‘云梦’,不过是无根浮萍,镜花水月!”
无需再多言,高下已判。那些曾追捧《云梦谣》的人面红耳赤,而真正懂诗的人则对李沛然投以敬佩的目光——他不仅才华横溢,更对荆楚文化有着如此深邃的理解和考据功底。
“云梦雅谈”大获成功。经此一会,《云梦谣》的虚浮本质被彻底揭露,其声望一落千丈,“云梦客”这个身份也彻底成了笑话,再无人提及。李沛然凭借扎实的学养和对李白诗风的深刻理解,再次稳固了地位,甚至收获了一批更为铁杆的支持者,认为他不仅是诗人,更是楚文化的阐释与传承者。
风波暂平,李沛然与许湘云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雅谈”结束后的第三天,李沛然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短笺。笺上只有寥寥数字,笔力虬劲,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诗才可嘉,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好自为之。”
这封短信来得突兀,语气更是耐人寻味。看似提醒,实则隐含警告与压力。
许湘云看着短笺,忧心道:“这‘风’……指的是什么?是那些失败的模仿者不甘心?还是……我们无意中触动了某位权贵的利益?”
李沛然眉头紧锁,将短笺在灯烛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他想起鹦鹉洲那个神秘旁观者,想起《云梦谣》背后可能存在的推手。这荆楚文坛,果然不是单纯吟风弄月之地。
“恐怕没那么简单。”李沛然沉声道,“模仿者不过是台前小丑。这封信,或许才意味着,真正的‘风’,要来了。”
这封匿名短信究竟来自何方势力?其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意图?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是否预示着李沛然即将卷入超越文坛争斗的更大旋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