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集当日,仲宣楼上,名士云集。连一些久不参与此类活动的耆老也被惊动,前来一探究竟。李沛然一袭月白长衫,从容不迫,先是以渊博的学识,引经据典,讲述了云梦泽的历史变迁,以及散落在古籍与民间口传中的神话片段,其考据之严谨,见解之独到,令在场学者频频颔首。
随后,他话锋一转,提及民间采风的重要性:“真正的荆楚风骨,不仅存于典籍,更流淌在江河湖泽之间,传唱于渔樵耕读之口。李某不才,游历之时,曾于云梦故地,偶得数句古谣残篇,深为其苍茫古意所动。今日便以此为基础,试作新篇,以求教于方家。”
他目光扫过全场,敏锐地注意到角落里有几人神色略显紧张。他心中冷笑,朗声吟诵道:
《云梦古谣新解》
古谣云: “蜃气结楼台,蛟宫隐波涛。帝子乘云降,灵旗卷暮飚。”
新解曰:
雾锁云梦泽,烟涛微茫信难求。
蜃楼幻影今何在?唯见残阳照古丘。
湘灵已逝空竹泪,楚王梦断徒遗羞。
我欲因之访遗踪,且放孤舟逐水流。
忽闻岸上踏歌声,古谣幽咽起沧洲。
这首诗,前半部分以极具画面感的语言,描绘了云梦泽的神秘与苍古,化用了之前提及的古老意象,但意境更为雄浑苍凉。后半部分笔锋一转,加入“忽闻岸上踏歌声”的现场感,以及“古谣幽咽起沧洲”的悠远余韵,仿佛真的将失落的“云梦谣”从历史深处打捞而出,重现于世人面前。
诗成,满座皆惊。不仅因为其诗艺高超,更因为其对古云梦文化理解的深度,远非那本《太白遗风新编》中浮于表面的模仿之作所能比拟。
就在众人沉浸在诗歌的意境中,赞叹不已之时,李沛然忽然从袖中取出那本《太白遗风新编》,声音清晰而冷静:“近日坊间流传此诗集,署名为‘云梦客’,其中多有效仿李某风格乃至化用李某残句之作,李某本一笑置之。然,其中竟有几首,涉及古云梦生僻传说,如‘蜃楼幻楚宫’、‘湘妃泪竹’等。”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再次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角落那几人身上:“这些生僻典故,若非如李某般,亲至云梦故地,访求野老,钻研方志,绝难知晓其详!敢问这位藏头露尾的‘云梦客’,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连许多典籍都未曾详细记载的古谣细节?莫非,你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是……曾暗中尾随李某,窃听我与当地学者的交谈,甚至,盗取了我的游历札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李沛然没有直接指责对方抄袭诗作——那在时间上难以扯清——而是直指其诗歌核心意象的知识来源!这是一个模仿者无论如何都无法自圆其说的致命漏洞!你模仿风格可以,但你怎么可能连作者独家掌握的、来自田野调查的生僻知识都一模一样?
角落里的那几人顿时面色大变,其中一人下意识地想要溜走,却被早有准备的许湘云安排的人“客气”地拦住了去路。
李沛然乘胜追击,当众展示了部分他游历云梦泽时记录的札记草图和一些当地老人的签名画押证言(这是他之前调查时特意准备的),与他诗中、以及《太白遗风新编》中部分诗作的核心意象完全对应。
铁证如山!
“云梦客”的窃诗骗局,在这一刻被彻底戳穿。这不仅是一场诗才的碾压,更是一场基于知识储备和严谨考据的降维打击。那个试图利用信息不对称和商业运作浑水摸鱼的幕后黑手,在李沛然对荆楚文化真正深入骨髓的理解面前,不堪一击。
雅集在一种震撼与唏嘘中结束。“云梦客”及其同伙(后来查明是襄阳一个不得志的文人与书商勾结)身败名裂,《太白遗风新编》成了人人唾弃的笑柄。李沛然的声音再次飙升,被誉为“深得楚文化三昧的真才子”。
然而,就在李沛然与许湘云回到下榻之处,稍事休息时,一封没有署名的短笺,被一支小巧的弩箭,“嗖”地一声钉在了他们房间的门柱上。
短笺上只有一行小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君之才,已惊动‘上面’,望慎之。”
李沛然与许湘云看着这封突如其来的警告信,心中的喜悦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
这封神秘的警告信来自何人?“上面”指的又是哪方势力?是之前诗会上那个神秘旁观者吗?这场文坛的星火燎原之势,究竟引起了怎样大人物的注意,又将带来怎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