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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楚辞为名玉生辉(1 / 2)

武汉的夏夜闷热难当,东湖畔的别墅里却一片忙乱。

“呼吸,湘云,跟着我的节奏呼吸!”李沛然握着妻子的手,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许湘云躺在家庭产房的床上,阵痛已持续了六个小时,长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脸颊。

“李沛然……你说实话……”湘云咬着牙挤出话来,“是不是……你在唐朝……给李白接生过?”

产房里的助产士忍不住笑出声。沛然哭笑不得:“李白是男的!而且那时候我主要研究诗文,不是妇产科!”

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家庭分娩。自从湘云怀孕后,两人查阅了大量唐代产科资料,发现《千金要方》中记载的许多理念竟与现代自然分娩不谋而合。他们特意请来了既有现代医学资质又研究过中医产科史的专家团队,产房布置也融合了古今元素——墙上挂着楚式刺绣的《九歌·少司命》(司掌子嗣之神),一旁却摆着最先进的监护设备。

阵痛再次袭来,湘云抓紧了沛然的手。就在这时,窗边梳妆台上那枚从唐朝带回来的玉珏,忽然泛起微光。

“沛然,你看……”湘云忍着痛指向玉珏。

那枚曾带他们穿越千年的古玉,此刻正散发出温润的浅绿色光晕,如同春日楚地新发的柳芽。光芒很柔和,却持续不散,在产房温暖的灯光下依然清晰可见。

“难道……”沛然心头一动,想起这玉珏曾与黄鹤楼的时空异常共鸣。助产士团队中那位研究古代医学的孙教授扶了扶眼镜,惊讶道:“这是……古籍里记载的‘玉孕祥光’?《西京杂记》提过,赵飞燕出生时家中古玉生辉,后来成了皇后……”

“教授,先接生吧!”主助产士提醒道。

凌晨三点十七分,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夜空。

是个男孩。

孩子出生的第七天,按照楚地古俗该是“命名礼”的日子。客厅里却爆发了一场温和的“文化争论”。

“叫‘江夏’多好!”沛然的父亲,一位老武汉人,指着茶几上的《武汉地方志》,“江夏是武汉古称,从汉代就有了。唐代李白游黄鹤楼时,这里就叫江夏郡!”

湘云的母亲从长沙赶来,端着茶壶摇头:“亲家公,‘江夏’是地名,哪有把人叫成地名的?我们湖南人讲究名字要有文气。不如叫‘云梦’,屈原《招魂》里写‘与王趋梦兮课后先’,这‘梦’就是云梦泽,涵盖湖北湖南,多大气!”

湘云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儿子,笑看两家老人争论。沛然从书房抱出一堆古籍,放在红木茶几上。

“爸,妈,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他翻开一本《楚辞章句》,“但我和湘云想了很久,希望孩子的名字既能承载荆楚文化,又能纪念我们那段特殊的经历。”

他取出一张洒金宣纸,上面用毛笔写着三个名字。

第一个是“李怀楚”。“怀楚”取自《楚辞·九章》“眷怀楚国”,寓意心怀故土。第二个是“李慕白”,直接表达对李白的景仰。第三个是……

“李既明?”湘云父亲戴上老花镜,“这有什么讲究?”

沛然眼神温柔地看向妻子:“湘云,还记得我们在江夏城,你第一次教我念《离骚》吗?”

湘云的眼眶忽然湿润了。她怎会忘记——那是他们穿越到唐朝的第三个月,在崔颢故居的烛光下,她指着简牍上的楚篆,一字一句教他:“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这句的意思是,我既有如此多内在的美好品质,又注重修养自己的才能。”

沛然接着念下去:“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晚你说,屈原在流放途中依然佩戴江离、白芷这些楚地香草,是在提醒自己不忘故土之芬芳。”

客厅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所以‘既明’,”沛然指着宣纸,“取自《离骚》接下来的这句——‘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王逸注解说,‘既明’就是‘既然明白此理’。我们的孩子出生在这个时代,应该明白他的父母为何对荆楚文化如此执着,为何要拼尽全力把千年文脉传承下去。”

湘云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低声道:“而且‘明’字本身就好——日月为明,是光明,是智慧,是照亮。”

“李既明。”湘云母亲慢慢品味,“既明事理,既明本心。好,这个好!”

沛然父亲也点头:“既有文化底蕴,又不晦涩。小名可以叫‘小明’嘛,亲切!”

“爸,”沛然笑道,“小名我们想好了,叫‘兰佩’。”

“兰佩?”两位老人异口同声。

“纫秋兰以为佩。”湘云和沛然相视一笑,同时说出这句。那是他们共同的记忆,是穿越千年依然鲜明的文化印记。

转眼孩子满周岁。按计划,他们要在黄鹤楼公园的“白云阁”举办抓周礼,并同步直播——这是荆楚诗社的年轻社员们强烈要求的,说“要让全国网友见证文化传承的可爱瞬间”。

直播团队提前三天就开始布置。场景完全按《颜氏家训》记载的唐代“试儿”风俗复原:铺着楚绣锦缎的大案上,陈列着印章、经卷、笔、墨、纸、砚、算盘、钱币、账册、弓箭、刀剑、尺子、剪刀、乐器、吃食、玩具等二十多种物件。其中几样特别引人注目:

一册仿唐抄本的《黄鹤楼遇李白》线装书,这是沛然特意让出版社赶制的礼品版;一方刻有“江夏许氏”的田黄石印章,用的是战国楚玺的虫鸟篆风格;还有一柄小小的桃木剑,剑柄镶嵌着曾侯乙编钟纹样的青铜饰片。

直播在上午九点开始,瞬间涌入五十万观众。弹幕刷得看不清画面:

“来了来了!见证诗仙再世!”

“赌五毛抓毛笔!”

“我赌抓算盘,将来当霸道总裁!”

“只有我注意到那本《黄鹤楼遇李白》吗?要是抓了这个就神了!”

湘云今天特意穿了唐代风格的齐胸襦裙,不过是改良过的现代面料,绣着楚天云纹。沛然则是一身改良深衣,领口袖边绣着细密的楚式几何纹。两人抱着穿红肚兜、戴虎头帽的小兰佩出现在镜头前时,弹幕又炸了:

“这是什么神仙家庭!”

“宝宝好可爱!眼睛好亮!”

“这布置太考究了,比电视剧用心多了!”

仪式开始。沛然先焚香祭拜了少司命的神位,然后用楚地方言念了一段自撰的祝词:“维辛丑年七月既望,李氏子既明周岁之期。列具诸物,以试其志。伏愿楚神灵均,先祖庇佑,示之以兆,启之以途。”

小兰佩被放在锦缎中央。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环顾四周琳琅满目的物件。

爬向算盘——弹幕一片“商业奇才!”;摸摸印章——“官运亨通!”;抱起小木剑——“武侠梦!”。

然而孩子很快放下这些,继续爬行。在镜头和上百位现场亲友的注视下,他越过笔墨纸砚,绕过钱币账册,径直爬向那本特别放置的《黄鹤楼遇李白》。

小手抓住书脊,用力一拉——书被拖到面前。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惊愕的动作:翻开书页,虽然根本不识字,却用小手指点着上面的插画,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