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天地迥异。
身后便利店卷帘门坠落的“哐当”巨响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瞬间被无边的水汽与死寂吞没。冰冷、潮湿、带着浓重淤泥与腐烂水藻气息的空气取代了雨街的阴冷怨念,灌入肺中,带来一种沉甸甸的窒息感。
虞千秋和谢临川踉跄着站稳,环顾四周。
这里仿佛是一片被遗忘的河滩尽头。脚下是松软而粘稠的黑色淤泥,混杂着粗糙的砂石和破碎的贝壳,每走一步都会深深陷入,发出“噗叽”的声响,拔足艰难。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弥散的水光映照出朦胧的轮廓。前方是望不到边际的、缓慢流淌的漆黑河水,水面上笼罩着厚重的、仿佛实质的灰白色雾气,阻隔了视线,只能听到河水那沉闷、单调的流淌声,如同巨兽沉睡的鼾息。
没有风,但刺骨的寒意却无处不在,比雨街的阴冷更加彻骨,仿佛能直接冻结血液和灵魂。空气中弥漫的怨气并非雨街那般狂躁喧嚣,而是更加深沉、更加厚重,如同沉淀了千百年的死寂与绝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这里……就是河滩。”虞千秋声音干涩,她迅速检查自身状态。魔元依旧枯竭,经脉空空荡荡,之前强行激发轮回珠和维持结界带来的反噬让她的脏腑隐隐作痛,肋部的伤口在阴寒环境的刺激下传来阵阵刺痛。情况糟糕透顶。
谢临川的状态更差。他失去了一段核心的温暖记忆,灵魂仿佛缺了一角,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无与冰冷感,与这河滩的环境产生了某种恶劣的共鸣,让他脸色灰败,眼神中的空洞比之前更加明显。加上严重的内外伤,他此刻完全是凭借钢铁般的意志在强行支撑,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要栽倒在淤泥中。
虞千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触手之处,一片冰凉。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解决这里的源头。”谢临川喘息着,目光扫过这片绝望的河滩。生路指引他们来到这里,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他们换个地方等死。警察幽灵临死前提到“河滩”,溺死司机的记忆碎片也指向这里,这里必然是最终解决两个,甚至更多怨念的场所。
然而,出路在哪里?源头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那浓稠的、缓慢流淌的漆黑河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
“咕嘟……咕嘟……”
大量的气泡从河底冒出,破裂,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腥臭。河中心的水面开始隆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扭曲扩大的漩涡!那旋涡漆黑如墨,仿佛连接着深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和滔天的怨念!
紧接着,在虞千秋和谢临川凝重的目光注视下,两个他们“熟悉”的身影,一左一右,缓缓地从那巨大的漩涡之中升腾而起!
左边,是那个抱着破旧玩具熊、浑身湿透、眼睛纯黑的小女孩幽灵。但此刻,她的形体比在雨街时更加凝实,周身缭绕着如有实质的黑色怨气,怀中的玩具熊独眼血红,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非人的弧度。
右边,则是那个身躯肿胀、皮肤惨白、指甲缝塞满淤泥的溺死司机幽灵。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谢临川和虞千秋,仿佛在控诉,又充满了贪婪的吞噬欲望。
然而,它们的出现并非结束!
在两人(鬼)现身之后,那巨大的漆黑旋涡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旋转得更加疯狂!一股远比它们 dividually 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意识,从旋涡深处苏醒!
“嗡——!”
无形的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河滩!虞千秋和谢临川感觉仿佛有万吨巨石压在胸口,呼吸骤然困难,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只见那小女孩幽灵和溺死司机幽灵,在那恐怖意识的驱使下,发出了痛苦与顺从交织的嘶鸣,它们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彼此靠拢,然后……如同两滴墨水般,猛地融合在了一起!
黑色的怨气与惨白的肿胀躯体扭曲、纠缠、膨胀!
一个更加巨大、更加狰狞、散发着令人绝望气息的恐怖存在,在旋涡上空迅速成型!
那是一个高达四五米、形态极其不稳定的怪物!它的一半身躯呈现小女孩的轮廓,但扭曲放大,怀抱着一个同样巨大、不断滴落黑色粘液的玩具熊;另一半身躯则是司机那肿胀溺死的模样,皮肤破裂,露出是诡异,一半是小女孩纯黑怨毒的眼睛,另一半是司机空洞流着污水的眼眶!
水鬼融合体!
小女孩的怨恨与孤独,司机的恐惧与愧疚,在这河滩的终极之地,被那更加古老的存在强行糅合,形成了一个只为毁灭而生的怨念聚合怪物!
“吼——!!!”
融合完成的瞬间,那怪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混合了女孩尖啸与男子低沉咆哮的恐怖吼声!强大的怨念冲击波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将河滩上的淤泥掀起数米高的浪涛!
它那巨大的、由无数怨念构成的手臂(一只如同鬼爪,一只如同肿胀的蹼掌),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分别朝着虞千秋和谢临川狠狠拍下!攻击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和阴风就已经让两人如同置身冰窟,动弹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