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面承载着无数悲欢离合、真假交织的历史长廊墙壁,虞千秋和谢临川没有片刻停歇。识海中新增的“历史真实”碎片与之前的“镜像完整”碎片相互间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如同两颗彼此牵引的星辰,指引着下一个目标的方向。轮回珠散发的清辉似乎也因此更加凝实了一分,对图书馆规则层面的感应也愈发敏锐。
这一次,轮回珠传递来的共鸣,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特质——精确、冰冷、充满不容置疑的确定性,却又在某些节点蕴含着令人头疼的矛盾与悖论。这感觉,如同在触摸一个由纯粹逻辑与几何构成的、不断自我演算的冰冷世界。
“数学迷宫……”谢临川感受着那独特的共鸣方向,眉头微蹙。与历史长廊的情感厚重和镜像回廊的认知扭曲不同,数学迷宫代表着绝对的理性与逻辑,任何一步差错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这里的危险,可能更加……抽象,也更加绝对。”
虞千秋却并未露出丝毫畏难之色,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逻辑与悖论?倒要看看,此界数理,与吾所知的推演天机、破解阵图之法,有何异同。” 在她看来,数学无非是另一种描述世界规则的语言,而语言,总有被理解甚至掌控的可能。
循着那冰冷而精确的共鸣指引,两人在书架迷宫中穿行。周围的书籍开始发生变化,封面不再是皮革或纸张,而多是呈现晶体、几何网格或不断变幻的数学符号。书名也多为《无穷公设》、《拓扑异变》、《数之深渊》、《悖论具象》等等,光是瞥上一眼,就让人有种思维要陷入复杂计算的感觉。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片……极其不协调的区域前。
说它不协调,是因为它与图书馆整体的建筑风格格格不入。前方没有明确的边界,也没有门扉,视野所及,是一片由无数巨大的、半透明的几何图形——立方体、球体、棱锥、环面——相互嵌套、穿插、旋转构成的复杂结构。这些几何体表面流淌着瀑布般的数字、公式和符号,散发出冰冷的微光。光线在这里被扭曲,路径在这里被折叠,仅仅是从外部观察,就给人一种强烈的眩晕感和逻辑上的压迫感。
这里,就是【数学迷宫】的入口。它本身就是一个不断演算、不断变化的巨大数学结构体。
“空间在这里被高度公理化重组了。”谢临川深吸一口气,他的空间异能在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与……一丝奇异的吸引力。“每一步都可能是一个独立的数学空间,走错一步,我们可能会被传送到起点,或者陷入某个无限循环的数学陷阱。”
“既有路径,必有破解之法。”虞千秋目光扫过那不断变幻的几何结构,神识与轮回珠共鸣结合,尝试寻找其内在的“规律”或“漏洞”。“此迷宫核心,无非‘逻辑’二字。谢临川,你精于此道,由你主导推演。吾为你护法,并感知能量流转与空间节点,提供佐证。”
这是最合理的分工。谢临川具备现代科学素养和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是破解数学谜题的不二人选。而虞千秋虽不谙此界数理,但其强大的感知力和对能量、空间本质的理解,往往能提供关键的直觉或发现逻辑之外的“捷径”。
两人调整状态,迈步踏入了那不断变幻的几何结构中。
一步踏入,天旋地转。
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化。他们并非走在实地上,而是站在一个悬浮于虚空中的、巨大的正十二面体的一个面上。脚下是光滑如镜、镌刻着复杂欧拉公式的平面,四周是其他十一个同样镌刻着不同数学符号的面,以及更远处那无穷无尽、层层嵌套的其他几何体。空气(如果存在的话)中弥漫着一种类似臭氧和静电的、属于纯粹计算的气息。
“我们位于一个多面体空间的某个面上。”谢临川迅速判断,“需要找到通往下一个正确区域的‘面’或‘边’。”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十二个面,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上面符号的含义与关联。“这些公式……似乎构成了一套方程组,指向一个特定的解……那个面的坐标……”他指向其中一个散发着微弱绿光的面。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走向那个面时,虞千秋却突然拉住了他。
“且慢。”她微微蹙眉,感受着脚下能量那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流动,“此面能量流转,隐有迟滞回环之象,恐是陷阱。”
谢临川一愣,再次仔细审视那个面及其上的公式,结合虞千秋的提醒,果然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逻辑嵌套——那组方程的解看似正确,但其中一个参数的定义域存在一个极易被忽略的限定,如果贸然踏入,可能会触发一个无限递归的传送,将他们困在一个逻辑死循环中。
“好险!”谢临川惊出一身冷汗,“多谢。”
他重新计算,排除了那个陷阱面,指向了另一个看似平凡、却能量流转顺畅的面。“应该是这个。”
两人踏上那个面,脚下光芒一闪,场景再次变换。这次,他们身处一条无限延伸的、两侧由不断自我复制的分形图案构成的走廊。
“分形……自相似性无限延伸。”谢临川观察着走廊,“必须找到其‘基准尺度’发生变化的节点,才能跳出这个无限循环。”
他集中精神,试图从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分形图案中找出其迭代的规律和破绽。这需要极强的观察力和数学直觉。
虞千秋则闭上双眼,完全依靠轮回珠和自身对空间的感知。她不去理解那些复杂的数学概念,而是纯粹感知这片区域空间结构的“稳定性”与“异常点”。在她“眼”中,这条走廊并非无限,而是在某个极其微小的尺度上,空间结构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褶皱”。
“左前方,三丈七尺处,”她突然传音,指向走廊墙壁上一个看似与其他部分毫无二致的曼德博罗集图案,“那里,空间有极微弱的‘断点’。”
谢临川立刻看向她所指的位置,凭借数学知识仔细验证。果然!在那个特定的分形迭代层次,其数学描述出现了一个极其罕见的、非之相似的“瑕疵点”!这正是在无限分形中隐藏的“出口”!
“就是那里!”谢临川引导着虞千秋,两人同时向那个“断点”跨出一步。
仿佛穿过一层极薄的水膜,周围的无限走廊景象瞬间消失。他们成功脱离了分形循环,来到了迷宫的下一个区域。
如此这般,两人配合愈发默契。谢临川负责主攻逻辑推演、计算破解,虞千秋则凭借其超凡的感知,时而在能量流动中发现陷阱,时而在空间结构中找到捷径,甚至偶尔能提出一些完全跳出数学框架、却直指问题核心的“歪理”,往往能起到奇效。
例如,在面对一个需要证明“任一大于2的偶数可表示为两个质数之和”(哥德巴赫猜想)才能打开的逻辑门时,谢临川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试图从已知数论中寻找突破口。
虞千秋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烦,问道:“此门无非是要一个‘肯定’之答案,证明此命题为真,方可开启,是也不是?”
谢临川苦笑:“是,但这个猜想尚未被彻底证明,是数学界着名的难题……”
虞千秋挑眉:“尚未证明?那即是尔等能力不济。”
谢临川:“……”
虞千秋不再理会他,走到那逻辑门前,感受着门上传来的、对“确定性”的渴望。她回想起轮回珠解析规则、以及自身魔道中“一念生万法”的些许理念,忽然心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