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深处那一声饱含狂怒的咆哮,如同投入粘稠沥青的火把,瞬间引燃了整座圣菲尔德孤儿院死寂的表象。震动尚未完全平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钟声便撕裂了沉闷的空气——这钟声不再是召唤祷告的庄重低沉,而是充满了警示与敌意的嘶鸣,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直刺耳膜。
“糟了!”小林在团队通讯器里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夹杂着背景中杂乱的脚步声,“虞姐,谢大哥,好多修女和那些穿白袍的圣童都在往你们那边冲!他们脸色好可怕,眼神都直勾勾的!”
几乎在同时,虞千秋和谢临川所在的“寂静之间”门外,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逼近。莎拉修女那原本平直无波的声音,此刻竟透出一丝程序化的急促,尖锐地回荡在走廊里:“亵渎者!窃取慈父圣物!慈父震怒!立即出来,接受净化,忏悔你的罪孽!”
话音未落,厚重的木门便遭到了粗暴的撞击,“咚咚咚”的声响沉闷而有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撞碎。
虞千秋眼神一寒,反手将那块仍在散发着微弱静默领域的黑石收入储物空间。随着静默领域消失,门外那狂躁的精神压力和物理撞击声瞬间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潮水般涌来,压迫得人呼吸一滞。
“被发现了。”谢临川的语气依旧保持着冷静,但语速明显加快,战术目镜快速扫描着门外的能量反应,“初步探测,至少五名修女、十二名圣童,精神力场异常活跃,处于狂热状态。走廊狭窄,强行突围风险极大——一来可能伤及被精神控制的无辜者,二来会彻底暴露我们的实力和底牌,打草惊蛇。”
虞千秋的神识早已扫过门外,确认了谢临川的判断。更远处,还有更多被驱动的“羔羊”正在向这边围拢,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在这被精神力场完全掌控的建筑里,硬闯绝非上策。
“跟他们走。”虞千秋瞬间做出决断,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精光,“既然他们要‘净化’,我们便看看,这所谓的‘净化’,究竟有何能耐。顺势潜入他们的核心惩戒区域,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地下聚合体的线索,甚至……找到其他突破口。”
谢临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将计就计,以退为进。他点了点头,快速将腰间的能量手枪、几枚微型眩晕弹等关键装备贴身藏好,确保不会被轻易搜走。
虞千秋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被冒犯而蠢蠢欲动的魔元,脸上恢复了一片漠然,仿佛真的被吓住一般。她伸手,主动拉开了房门。
门外,以莎拉修女为首,一群面容扭曲的修女和圣童瞬间将目光锁定在两人身上。即使是那僵硬如石膏的脸庞,也能看出程序化的愤怒:修女们的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眼神空洞却透着刺骨的恶意;圣童们则满脸狂热,周身精神力鼓荡,如同被激怒的小兽,死死盯着两人,仿佛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仇敌。
“窃取圣物的亵渎者!玷污慈父净土的罪人!”莎拉修女平直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异常刺耳,“你们的灵魂被阴影腐蚀,必须接受最严厉的惩戒,直至阴影驱散,重归纯净!若冥顽不灵,便只能化为慈父荣光下的尘埃!”
没有多余的审问,也没有物理上的捆绑——或许在这精神统治至上的地方,她们自信有更有效的手段让人屈服。虞千秋和谢临川被这群狂热的信徒前后包围着,如同押送猎物般,穿过一道道昏暗的回廊,向着建筑更深处、也更加阴暗压抑的区域走去。
沿途,那些原本眼神空洞的孩子们,此刻也如同被激活了攻击程序,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用那种平板无波的声音重复着“亵渎者”“净化”“忏悔”之类的词语,眼神中带着一种非人的谴责,仿佛两人犯下了滔天大罪。
他们最终被带到了一个位于地下室的房间前。这里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布满锈蚀的铁门,门上用暗红色的颜料描绘着一个扭曲的符号——那符号像是一个人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尖叫,与“慈父”的悲悯形象截然不同,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意。门上方,一块锈蚀发黑的铁牌上刻着三个凹陷的字:惩戒室。
莎拉修女从腰间取出一把造型诡异的、带着复杂纹路的钥匙,插入铁门的锁孔。“咔哒”一声,锁芯转动,厚重的铁门被缓缓拉开,一股混合着陈旧血腥、呕吐物酸腐味与绝望气息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进去!”莎拉修女伸出枯瘦的手,用力将两人推入黑暗之中,“慈父的‘启示之音’将日夜洗涤你们的灵魂!何时真心悔悟,何时方能重见光明!若执迷不悟,便永远沉沦于黑暗吧!”
“哐当!”
厚重的铁门在身后猛地关上,落锁声清脆而冰冷,如同敲在心上的丧钟,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不,并非所有声音。
就在铁门关上的瞬间,另一种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猝不及防地钻入了他们的耳膜。
那并非来自门外,而是源自这间惩戒室的四面八方!是晚祷时那扭曲、疯狂的祷文!但此刻,这祷文的播放速度被加快了数倍,音调也被拉高、扭曲,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又像是无数只指甲在刮擦玻璃,持续不断地、疯狂地钻刺着人的耳膜,仿佛要直接撬开头骨,搅烂脑髓!
这加速扭曲的祷文,早已超越了物理噪音的范畴,更蕴含着比晚祷时强烈十倍、百倍的精神污染力量!每一个尖锐的音符,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精神凿子,凶狠地撞击着人的意志壁垒,试图将怀疑、恐惧、自我否定,以及那种狂热的“皈依”冲动,强行烙印进识海深处,彻底抹杀自我。
“呃啊!”小林的惨叫声第一时间在通讯器里响起,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那被加速扭曲的祷文透过通讯器传来的微弱余波,也让他和小美瞬间抱头蹲下,头痛欲裂,脸色惨白如纸,仿佛大脑要被撕裂一般。
而身处惩戒室核心的虞千秋和谢临川,则是首当其冲,承受着最直接的冲击。
谢临川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瞬间暴起,冷汗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瞬间浸湿了后背的作战服。他那在末世中千锤百炼的钢铁意志,在这等针对性的、持续不断的精神摧残下,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的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幻象,无数张扭曲的“慈父”面孔在黑暗中浮现,低声诱哄着他放弃抵抗、拥抱“纯净”。他立刻强行集中精神,试图用战术目镜分析这噪音的频率和模式,寻找规律或弱点,但屏幕上的数据混乱不堪,充满了恶意的随机性,根本无法捕捉有效信息。
虞千秋的感受则更为深刻。这噪音不仅疯狂攻击意志,更像是精准的催化剂,在引动她体内魔功的躁动——那股被轮回珠压制的幽邃魔元,在尖锐的精神冲击下蠢蠢欲动,仿佛要冲破束缚,与这污秽的精神力场共鸣。这是一种极其阴险的算计:要么被强行“净化”皈依,要么失控暴露“阴影”本质,从而被这“启示之音”找到突破口,一举击溃。轮回珠在她丹田内飞速旋转,散发出坚韧的清辉,如同坚固的屏障护住识海核心,但那种无孔不入的滋扰和侵蚀,依旧让她心烦意乱,一股暴戾的杀意险些冲破理智。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整戒室内一片漆黑,但在她的神识感知下,房间的轮廓清晰可见。四壁、天花板和地板,似乎都是由某种特殊的黑色金属打造,表面光滑冰冷,那加速扭曲的祷文正是从这些金属墙壁内部的隐藏装置中发出的,仿佛整个房间就是一个巨大的、恶毒的精神刑具。房间空旷无比,除了角落一个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排水沟——里面堆积着不知名的秽物,流淌着墨绿色的液体,别无他物。
“魔宫刑堂用来拷问神魂的‘九幽噬魂咒’,虽阴毒,却也比这鬼祟伎俩直截了当。”虞千秋强忍着噪音的折磨,用神识传音给谢临川,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这般靠噪音和精神污染施压,只会徒惹人厌,难成大事!”
谢临川一边咬紧牙关抵抗着精神冲击,一边努力集中残存的清明,艰难地回应:“噪音……并非完全随机……有极短暂的……规律性间歇……像是在……刻意覆盖什么……”
他的提醒如同惊雷,让虞千秋心中一动。她立刻调整策略,不再试图全面防御那铺天盖地的精神噪音,而是将神识凝聚成一根极细的探针,死死锁定噪音的波动,专注于捕捉那被加速祷文掩盖下的、更加细微的动静。
一次……两次……三次……
在经历了数次精神噪音的峰值冲击后,就在那噪音即将再次攀升高峰的瞬间,一个极其短暂的、可能连零点一秒都不到的“间隙”,突兀地出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间!
一种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穿透了喧嚣的噪音,突兀地穿插了进来!
那是指甲……或者某种坚硬物体,刮擦金属墙壁的声音!
“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