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钥匙静静地躺在谢临川的掌心,冰冷的触感透过防护手套传来,锈迹在指尖留下粗糙的颗粒感。那模糊的“-1F 停尸房”标签像是一句冰冷的邀请,油墨早已褪色,边缘卷翘,仿佛被无数双无形的手触摸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宿命感。在这座随人心绪扭曲的恐怖医院里,每一个明确的线索都显得弥足珍贵,却又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潜藏着未知的巨大风险。
“停尸房……”小林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尾音微微发颤。光是念出这个名字,就让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骤然降温,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让汗毛根根倒竖。他下意识地抱紧双臂,牙齿不受控制地轻响,“我们……一定要去吗?那里说不定全是……全是尸体,或者更可怕的东西。”
“钥匙出现在这里,很可能不是巧合。”谢临川用战术匕首轻轻刮擦着钥匙上的顽固污渍,露出弥漫的不安,“护士是这里的‘居民’,它们的存在似乎是为了守护或执行某种规则,它们身上携带的钥匙,大概率指向某个关键区域。停尸房,通常是医院存放‘秘密’的地方——无论是尸体,还是被掩盖的真相。”
小美看着那把钥匙,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光芒温润的【净化结晶】,晶体表面因周围的阴冷气息而泛起一层细密的白霜。她低声道:“也许……那里有我们需要知道的真相?关于阿蕾莎,或者……关于‘院长’的实验?”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坚定,经历了之前的战斗,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害怕的小女孩。
虞千秋的目光扫过那把钥匙,神识如同细密的网,轻轻触动其上残留的气息。能感受到钥匙上沾染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这片里世界同源但又略有不同的阴冷死气,像是长期浸泡在福尔马林与血液中形成的独特味道。“此物沾染死气与怨念,其指向之地,必非善所。”她顿了顿,凤眸中闪过一丝锐利,话锋微转,“然,福祸相依。越是凶险之地,往往越藏着破局的契机。”
她的态度不言而喻——去。
谢临川点头,不再犹豫,开始利用头盔内的简易导航系统,结合医院通常的建筑结构,尝试定位通往地下层的路径。“根据常规医院布局推测,电梯大概率已被里世界的规则扭曲或封锁,我们需要找到安全通道,也就是步行楼梯。”
在尖锐刺耳、如同灵魂哀嚎般的警报声伴奏下,四人再次启程,在这片血腥锈蚀的迷宫中寻找向下的路径。里世界的结构比表世界更加混乱无序,走廊时常出现不合常理的弯折、断裂,甚至有时走着走着,前方的道路会突然被一堵蠕动的“肉壁”——上面布满凸起的血管和神经末梢,触碰起来温热粘腻——或者密集的铁丝网封死,铁丝网上缠绕着干枯的毛发和破碎的皮肉,逼迫他们不得不绕行。
有几次,他们再次听到了那熟悉的、沉重的铁链拖行声,“锵啷……锵啷……”,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仿佛三角头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平行通道中巡视。每一次声音靠近,都让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贴紧墙壁隐藏身形。所幸它并未再次现身,只是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如同附骨之蛆,久久不散。
终于,在破坏了一扇被锈蚀铁链锁住的、印有“安全出口”模糊字样的防火门后,一条向下的、同样覆盖着暗红色物质和锈蚀金属的楼梯出现在眼前。楼梯间内更加昏暗,只有墙壁上少数几盏闪烁着猩红光芒的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照明,光线在台阶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如同鬼魅在攀爬。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和一种……类似福尔马林与腐败物混合的刺鼻气味,吸入鼻腔,带着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
每一步踏在金属楼梯上,发出的“哐当”回响都格外清晰,仿佛在敲击着一面巨大的空心鼓,在狭窄的楼梯间内反复回荡,传遍整个地下层。向下,向下,一步步深入这片血腥地狱的基底,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寒意穿透衣物,冻得人指尖发麻。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带有观察窗的金属大门。观察窗内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模糊的轮廓。门上没有任何标识,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以及门缝中渗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白色寒气,都昭示着门后的空间非同寻常。
谢临川尝试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门被从里面锁住了,锁芯处传来金属锈蚀的卡顿声。
他拿出那把黄铜钥匙,插入锁孔。钥匙与锁芯摩擦,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格外刺耳,仿佛唤醒了沉睡的怪物。
转动。
“嘎吱——”
厚重的金属大门向内缓缓开启,铰链处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如同垂死生物的哀嚎。一股比门外强烈十倍的、混合着消毒水、腐臭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死亡”本身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扑面而来!即使是戴着过滤面罩,也无法完全阻隔这股直冲灵魂的寒意,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
门后,是布鲁克海文医院的停尸房。
与外面血腥锈蚀的里世界风格一致,但此地的“装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空间比想象中更加宽敞,墙壁和天花板同样是那种暗红色的、如同剥落皮肤般的物质,但上面凝结着厚厚的白霜,白霜下隐约可见扭曲的血管纹路,仿佛这整座停尸房都是一个巨大的活物器官。粗大的、覆盖着冰层的锈蚀管道如同蛛网般遍布天花板,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砸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瞬间冻结成小冰粒。
地面上排列着两排巨大的、老式的、如同档案柜般的金属冷柜,每一个柜门上都挂着一个泛黄的、写着编号和模糊名字的标签卡。冷柜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晶,散发着森森白气,将周围的空气都染成了白色。
整个停尸房的光源来自于天花板中央唯一一盏、被铁丝网笼罩的暗红色灯泡,光线摇曳不定,忽明忽暗,将无数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墙壁和冷柜上,那些影子如同活物般蠕动、变形,仿佛随时会从平面中挣脱出来。空气中除了极致的冰冷,还有一种诡异的寂静,连那无处不在的警报声在这里都变得微弱而遥远,仿佛被这极致的寒冷冻结了传播的路径。
“分头检查,保持警惕,不要离太远。”谢临川低声道,率先走了进去,靴子踩在结了一层薄冰的地面上,发出“咔嚓”的轻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冷柜,以及房间的各个角落,特别是那些紧闭的冷柜门,担心会有什么东西突然破柜而出,发起致命袭击。
小林和小美互相看了一眼,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也开始小心翼翼地查看靠近门口的冷柜。大多数冷柜都紧闭着,标签上的名字被岁月和污渍侵蚀得模糊不清,或者干脆就是空白的,只有冰冷的编号昭示着它们曾经存放过“物品”。少数几个柜门微微敞开一条缝隙,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股更浓烈的寒气涌出,带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小林伸手想要推开一个半掩的柜门,被小美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警惕——谁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突然窜出什么恐怖的东西。
虞千秋没有去查看那些普通的冷柜。她的神识在进入这里的瞬间,就被房间最深处、角落里的一个冷柜牢牢吸引。那个冷柜看起来与其他并无二致,同样覆盖着冰层,挂着破旧的标签卡,但柜门缝隙处,正不断地、缓慢地渗出一种粘稠的、近乎黑色的血液。血液滴落在下方的冰面上,没有像普通血液那样凝固,反而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蠕动着,在冰面上划出扭曲的痕迹,最终汇聚成了一小滩拳头大小的污秽,散发着浓郁的阴邪气息。
更让她在意的是,在那冰冷的金属柜门上,布满了深深的、从内部抓挠留下的痕迹。那些抓痕深浅不一,有些甚至穿透了薄薄的金属板,露出里面的黑色内壁,边缘还挂着一些暗红色的组织碎屑,仿佛曾经有什么东西被关在里面,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挣脱,却最终失败,只留下这些绝望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