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那“补习班”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四人心头。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分散行动意味着风险倍增,但在这规则森严的黄泉中学,违抗分班安排本身可能就是一条死路。
“保持联系。”谢临川言简意赅,他的空间异能虽然受到压制,但短距离内传递简单的预警信号尚可做到。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虞千秋、林默和美纪,示意会时刻关注彼此的波动。
虞千秋微微颔首,神识虽被校规力量大幅限制在周身数米,但感知危险已足够。她看了一眼林默和美纪:“谨守心神,遇事莫慌。”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林默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美纪则再次握紧了胸前的“净化结晶”,那温润的光芒似乎给了她一些勇气。
没有更多时间交流,沉默而模糊的学生人流已经裹挟着他们,向着各自分配的班级走去。走廊两侧,一扇扇教室门如同怪兽的嘴巴,吞噬着这些无声无息的学生。门上的班级牌号斑驳陈旧,弥漫着岁月和某种更深沉东西侵蚀的痕迹。
高三(7)班 - 虞千秋
虞千秋推开高三(7)班的门。教室里的光线比走廊更加昏暗,只有几盏悬挂的白炽灯散发着惨淡的光。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更浓的陈旧纸张气味。座位几乎坐满,那些面容模糊的学生如同雕像般端正坐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布满复杂粉笔字的黑板。
讲台上,站着一个“人”。它穿着沾满白色粉笔灰的旧中山装,身形瘦高,但脸色是一种死寂的青灰色,眼眶深陷,里面没有眼球,只有两簇幽绿色的火焰在静静燃烧。它手中没有拿教案,只是静静地“站”着,却散发出比李主任更浓郁的阴冷与死寂之气,仿佛本身就是死亡与某种冰冷知识的化身。
虞千秋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那些学生甚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她按照课程表上的指示,走到唯一空着的、位于教室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桌椅是老旧的双人木制课桌,上面布满了各种刻痕与模糊的字迹,有些像是公式,有些则像是绝望的涂鸦。
上课铃没有响起。当教室门无声地自动合拢后,那讲台上的“鬼教师”便用一种干涩、仿佛摩擦骨骼的声音开口,那声音直接响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今天,我们复习……死亡概率的计算与应用。”
它转过身,用枯骨般的手指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串复杂的符号和公式,其中夹杂着诸如“怨念强度”、“地缚范围”、“灵魂残片密度”等令人毛骨悚然的变量。
“例题:一个标准怨灵,初始怨念强度为E,在半径为R的圆形地缚区域内,受到持续负能量流干扰,干扰系数为δ。问:在时间t内,该怨灵彻底失控并攻击生者的概率P(t)是多少?给出解析表达式,并讨论当R趋近于无穷大时的极限情况。”
鬼教师那燃烧着绿火的眼眶扫过台下:“谁来解答?”
教室里一片死寂。那些模糊的学生身影似乎颤抖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
鬼教师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虞千秋身上。“新同学,你来。”
虞千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她强大的神识虽然被压制,但其本质的理解与计算能力并未消失。这些涉及能量、概率、时空的公式,在她看来,与她所知的魔道阵法、推演之术虽有不同表述,但内核有相通之处。更不用说,轮回珠本身就对生死、灵魂规则有着极深的涉猎。
她没有去看黑板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题目,而是直接看向鬼教师,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此模型过于粗陋。未考虑外界干预变量,未区分怨灵类型及执念特性,能量流假设为恒定亦与实际不符。若依此计算,误差率将超过三成七。”
她顿了顿,在鬼教师那两簇绿火微微摇曳的“注视”下,继续道:“当R趋近无穷,此模型即刻失效。地缚范围无限等同于无地缚,需引入新的边界条件及能量衰减模型重新构建。依本座之见,当以‘噬魂魔煞阵’的基态波动为参照,引入混沌变量进行修正……”
虞千秋直接给出了一个基于魔道阵法优化和更高阶能量规则的新模型框架,其思路之奇诡,涉及层面之深,完全超出了黑板上那道题目的范畴。
教室里那死寂的气氛似乎都凝滞了。前排几个模糊的学生身影,那模糊的面容似乎都清晰了一瞬,露出了近乎“呆滞”的表情。
讲台上的鬼教师,那燃烧的绿火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它那干涩的声音停顿了足足三秒,才再次响起:“……答案……思路……独特。坐下。”
它没有评价对错,但显然,虞千秋的回答超出了它的预期,甚至可能触及了它知识体系的边界。它不再提问,转而开始照本宣科地讲解黑板上的标准解法,但那声音似乎比之前更加干巴了几分。
虞千秋平静落座,心中对这所谓的“死亡课程”有了初步评估——规则森严,内容诡异,但并非无懈可击。知识,在这里确实是力量,而她的“知识”储备,显然与这个世界的主流不太一样。
高三(3)班 - 谢临川
谢临川所在的班级气氛同样压抑。他的老师是一个身体呈现半透明、不断滴落着水珠的“水鬼”形象,教授的是“语文课”——阅读与分析“绝望遗书”。
“仔细品味字里行间的情绪,分析作者走向绝望的心路历程,以及遗书中所蕴含的诅咒力量的形成机制。”水鬼教师用湿漉漉的声音说着,将一篇篇散发着霉味和泪痕的纸张内容投影到黑板上。
谢临川冷静地分析着这些文字。他的逻辑思维和情报分析能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能从那些支离破碎、充满负面情绪的语句中,剥离出关键信息:触发诅咒的特定词汇、情绪共振的频率、以及书写者临死前的执念焦点。他甚至尝试逆向推导,如何通过修改措辞或注入相反情绪能量来中和这些遗书中蕴含的诅咒。
当被提问到一篇因校园霸凌而写的遗书时,谢临川没有陷入共情,而是精准地指出了其中几个关键的情绪爆发点和逻辑谬误(如将一时的绝望绝对化),并冷静地陈述:“该诅咒力量集中于‘被遗忘’和‘痛苦重现’两个概念。若能在其成型前,以强烈的‘铭记’或‘宽恕’意念进行干预,可有效削弱其威力。”
水鬼教师那不断滴水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教室里的潮湿气息似乎凝滞了一瞬。它沉默地点了点头,让谢临川坐下,继续用那令人不适的湿冷声音讲解下一封遗书。
谢临川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他在快速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不仅是明面上的校规,还有这些课程背后隐藏的、关于如何运用“负面能量”和“概念力量”的潜在法则。
高二(5)班 - 林默与美纪
林默和美纪所在的班级,压力更大。他们的教师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沾满暗红色污渍体育服的“体育老师”,但它教授的却是“历史课”——讲述校园惨案。
体育老师声音洪亮,却带着一股血腥气,它用夸张的动作描述着一起起曾经发生在这所学校里的恐怖事件:学生失踪、实验室意外、厕所隔间的鬼影……每一个故事都细节详尽,仿佛它亲身经历。它要求学生们不仅要记住事件的时间、地点、人物,更要“感受”当时的恐惧与绝望。
“想象一下,当那个学生发现自己被锁在生物实验室,看着那些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活过来时,是多么的绝望!”体育老师唾沫横飞,那唾沫星子仿佛都带着铁锈色。
林默和美纪听得头皮发麻,强忍着不适,努力记忆着关键信息。他们知道,这些“历史”很可能不仅仅是故事,或许与“七大不可思议”有关,甚至是生存的线索。美纪手中的“净化结晶”一直散发着微光,帮助她抵抗着故事中传递出的精神污染。
当体育老师提问到一起关于旧校舍上吊事件时,美纪因为过度紧张,回答时漏掉了一个关键细节——死者当时穿着什么颜色的袜子。(据体育老师描述,那是怨念凝聚的关键物品之一)
“注意力不集中!”体育老师猛地一拍讲台,发出巨响。它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瞬间锁定美纪,“看来你需要更深刻的‘体验’来帮助记忆!”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美纪,将她从座位上提了起来!教室里的温度骤然降低,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类似绞索勒紧脖子的窒息感。美纪惊恐地睁大眼睛,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眼前开始发黑。
“美纪!”林默猛地站起,却发现自己也被一股力量压制,无法动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美纪胸前的“净化结晶”骤然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柔和白光!光芒如同温暖的屏障,将她包裹,那无形的窒息感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
体育老师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一丝惊疑的闷哼,施加在美纪身上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美纪跌坐回椅子上,大口喘息,脸色惨白,但性命无虞。
“……下次注意。”体育老师深深地看了美纪胸前的结晶一眼,没有再追究,转而继续讲述下一个惨案,但语气似乎收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