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人影。
一个身着残破青袍、面容模糊却气质决绝的中年修士背影。他正立于这座大殿之中,面对着通天碑(那时的碑身似乎裂纹更少),双手疯狂掐诀,口中不断喷出蕴含着本命精血的血雾,融入碑中似乎在加固着什么。
他的气息强大无比,远超沈砺所见过的任何修士,但此刻却如同风中残烛, rapidly 衰败下去。
“……终究……还是挡不住么……” “外阵已破……塔身将倾……煞源躁动……” “后世小子……若有机缘至此……聆吾遗刻……” “归墟引……乃窃天之术……慎之……慎之……” “然……欲阻大劫……唯借此力……以至阴……驭至阳……” “碑在……则阵眼不灭……然需……薪火相传……”
断断续续、充满极致不甘与疲惫的神念碎片,伴随着那修士最终力竭、身躯逐渐化为飞灰消散的画面,深深烙印在沈砺的识海。
那位青袍修士,恐怕就是这镇魂塔最后一位真正的守护者?他失败了?煞源即将破封?而归墟引,竟是他留下的后手?以至阴驭至阳?这是什么意思?
无数的疑问和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
还不等沈砺消化这一切,那记忆洪流似乎因这段相对清晰的碎片而受到了某种刺激,变得更加狂暴!
轰!
更多的、更加混乱古老的碎片冲击而来!有巨大狰狞的恐怖残骸在煞源中嘶吼!有无数修士前赴后继冲向石碑又化为飞灰的场景!甚至有……一片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终极黑暗在缓缓扩张……
“噗——!”
沈砺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颤抖,伸入裂缝的手臂如同被烙铁烫伤般瞬间变得焦黑!他的灵识即将被这无尽的混乱彻底冲垮!
就在这危急关头——
那只一直按在裂缝旁石碑上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一处凹凸不平的刻痕。
那并非古老的暗金铭文,而是后来者以某种利器艰难刻上去的、相对“新鲜”的几行小字!字迹潦草却深入石质,蕴含着刻字者最后的意念!
“后来者……” “勿信……碑灵……” “归墟……为饵……” “真正的出口在……” 后面的字迹似乎被强行抹去,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最后两个用尽全部力气刻下的字,充满了血色的警示—— “……塔顶!”
塔顶?!
沈砺的意识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他碰到了这警示刻痕,又或许是他喷出的鲜血气息刺激,他附近一具一直未被注意的、靠在碑座下的完整骸骨,其指骨间紧握着的一块灰扑扑的骨片,忽然发出了微弱的荧光!
一段更加微弱、却更加清晰的临终神念,顺着那骨片,传入沈砺即将崩溃的识海:
“小子……运气不错……竟能初步平衡阴阳……” “莫全信那怪物……它也快被同化了……” “归墟引可炼煞……却亦是枷锁……” “想真正活着出去……需找到……‘阳钥’……” “它在……‘炎牢’……” “切记……煞……非力……乃……毒……”
神念到此,戛然而止。那骨片也随之黯淡,化为齑粉。
沈砺猛地收回手,踉跄着后退数步,脱离裂缝范围,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七窍中都渗出了细小的血珠,头痛欲裂。
刚才那短短时间的接触,信息量之大、之骇人,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
通天碑、太古之战、煞源、守护者、归墟引的真相、守碑怪人的可疑、塔顶的出口、阳钥、炎牢……
还有最后那句警告——煞,非力,乃毒!
他体内的异变煞气似乎因这句话而微微躁动了一下。
沈砺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座通天碑,以及碑下那个依旧一动不动的守碑怪人。
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惕、沉重,以及一丝……明悟后的决然。
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和危险。
但至少,他似乎看到了一线真正的方向。
他需要更快地提升实力,需要去往那所谓的“炎牢”,找到“阳钥”……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更加熟练地掌握《归墟引》,在这绝地中,先活下去!
他盘膝坐好,不顾伤势和精神的疲惫,再次沉入修炼之中。这一次,他对体内那异变的煞气,多了十二分的警惕。
石殿之内,重归死寂。
只有碑身裂缝中的幽光,依旧变幻不定,仿佛无声地诉说着万古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