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在荒原上行走了不知多久。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暗红色的天空始终一成不变,没有昼夜交替,只有那些血管般的光带在缓缓蠕动、明暗变幻,提供着微弱且令人不适的光源。
重力异常和稀薄的空气,加上严重的伤势,让他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身体仿佛灌了铅,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只能依靠轮回之体顽强的生命力和微弱的权限之力,勉强维持着基本的行动力和伤势不再恶化。
沿途所见,尽是荒凉与死寂。黑灰色的岩石大地仿佛无穷无尽,裂缝纵横交错,有些裂缝极深,向下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偶尔有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地底的脉搏般一闪而逝,散发出危险的热浪和硫磺气味。那些零星的晶体簇也千奇百怪,有的尖锐如矛,有的层层叠叠如塔,颜色多为暗紫、墨绿或深蓝,在暗红天光下折射出冰冷诡异的光晕。
他曾尝试靠近一处较小的晶体簇,想看看能否从中汲取到些许纯净能量。然而,在距离还有数十米时,他便感觉到一股混乱而暴戾的意念从那晶体中隐约传出,同时晶体表面闪过几道细小的电弧,带着明显的攻击性。他立刻谨慎地退开了。这些晶体似乎并非死物,而是被这个混乱星域的环境污染、异化,成为了某种危险的、带有原始攻击性的存在。
除了晶体,他还看到了一些类似骨骼的巨大化石残骸,半掩埋在岩石和尘埃之下。那些骨骼的形状极为奇特,不属于任何他所知的生物,有的像多节的虫肢,有的像扭曲的巨树根系,巨大无比,质地似乎并非纯粹的钙质,更像是某种金属与岩石的混合体,历经漫长岁月仍未完全风化,上面布满了被侵蚀的孔洞和划痕。这些化石无声地诉说着,这个世界或许曾经有过生命,甚至是相当繁盛的文明,但早已消逝在时间长河中,只剩下这些残骸在血色苍穹下慢慢朽坏。
越是行走,陈阳的心情越是沉重。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不仅仅是荒凉,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死亡”和“终末”气息。空气、大地、光线、规则……一切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侵蚀、扭曲,走向衰败和静寂。这与“归寂之潮”的感觉有些相似,但似乎更加古老、更加彻底,仿佛“归寂”在这里早已取得了完全胜利,将一切都化为了永恒的坟场。
而那丝指引他前行的微弱“秩序”痕迹,在这种背景下显得尤为珍贵,也愈发凸显其不凡。它如同狂风中一缕几乎要熄灭的烛火,顽强地摇曳着,指引着方向。
不知跋涉了多久,当陈阳感觉自己的体力快要到达极限,意识都有些恍惚时,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荒原的尽头,黑色山脉的脚下,出现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而在这片区域中央,矗立着……一座建筑的残骸。
那是一座石质建筑,风格极为古朴、粗犷,通体由一种泛着青黑色的巨大石块垒砌而成,石块表面刻满了风雨难以完全磨灭的、复杂而抽象的纹路。建筑大约有三层楼高,整体呈方形,顶部已经坍塌了小半,露出内部黑黢黢的空间。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仿佛与脚下的黑色山脉连为一体,透着一股沧桑、厚重、不屈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陈阳清晰地感觉到,那丝微弱但坚韧的“秩序”痕迹,源头正是这座残破的石殿!
石殿周围数百米范围内,混乱的规则似乎被排斥在外,形成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虽然空气依旧稀薄冰冷,但那种无所不在的“毒素”感和压抑感明显减弱了。
对此刻的陈阳而言,这无异于沙漠中的绿洲。
他强打起精神,加快脚步,走向石殿。越是靠近,那种秩序感越是明显,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安抚灵魂的力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来到石殿近前,更能感受到它的宏伟与残破。石块极为巨大,最小的也有一人多高,接缝处严丝合缝,几乎看不到粘合物,仿佛天然生长在一起。刻痕深深,历经漫长岁月依旧清晰,那些纹路并非装饰,更像是一种古老的文字或能量回路,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秩序同源的波动。
正对着陈阳的,是一扇高达五六米的石门。石门半掩着,左侧的一扇似乎因为年久失修或外力冲击,向内倾斜,露出了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门楣上方,刻着一个巨大的、类似眼睛又似漩涡的符号,符号中心有一点极其黯淡的、几乎与石头同色的微光,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陈阳在石门前驻足,没有立刻进去。他警惕地释放出微弱的神识,探入石门后的黑暗之中。
神识反馈回来的信息很模糊。石殿内部空间很大,空荡荡的,似乎没有活物。但有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寂静和尘埃感,以及……更加清晰的秩序气息,从深处散发出来。没有感知到明显的危险。
略微沉吟,陈阳还是决定进入。他需要一处相对安全的环境疗伤恢复,这座石殿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侧身从半掩的石门缝隙中挤了进去。
内部光线昏暗,只有从坍塌的顶部缺口和墙壁上一些细小的裂隙透入的暗红天光,勉强照亮一部分区域。空气比外面更加沉滞,弥漫着一股石头、灰尘和极其微弱的、类似檀香又似铁锈的古老气味。
地面同样铺着巨大的石板,积了厚厚一层灰。大殿内部十分空旷,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只有在大殿最深处,正对石门的方向,有一座半嵌入墙壁的石台。石台前,似乎有一个盘坐着的模糊黑影。
陈阳心中一凛,立刻戒备。他凝目望去,同时将感应提升到极限。
那黑影……似乎是一具遗骸。
他缓步走近,脚步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轻微的回响。
来到近前,终于看清。那确实是一具盘坐的人形遗骸,身上的衣物早已在岁月中化为飞灰,只留下少许深色的纤维痕迹紧贴着骨骼。骨骼呈现出一种玉质的青灰色,质地致密,散发着微光,显然主人生前修为极高,历经漫长岁月仍未彻底腐朽。
遗骸保持着五心朝天的修炼姿势,头颅微垂,双臂自然垂落于膝上。在其胸腹之间的肋骨围拢处,陈阳看到了一点光源——那是一颗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颜色混沌如同包含着星云尘埃的晶体,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微弱但纯净的秩序波动。正是这枚晶体,成为了整个石殿秩序气息的核心源头!
而在遗骸前方的石台上,平整的台面没有灰尘,似乎被某种力量保护着。台面上,刻着几行古老的文字。
这种文字陈阳从未见过,笔画刚硬如刀劈斧凿,结构复杂,蕴含着某种独特的规则韵律。但奇怪的是,当他的目光触及这些文字时,灵魂深处,那融合了七种权限、尤其是“感应”与“知识”权限的力量微微一动,竟然让他模糊地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这并非直接的语言翻译,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信息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