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朱高炽的眼窝深陷,脸色蜡黄,但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悔恨、焦虑、不甘,还有一丝作为父亲最后的责任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病弱的身体。
天刚蒙蒙亮,他便穿戴整齐,不顾侍从的劝阻,径直摆驾前往慈庆宫。他没有提前通报,当他的銮驾突然出现在慈庆宫门前时,宫内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慌忙跪迎。
朱瞻基此时刚刚起身,正准备用早膳,听说父亲突然来了,也有些意外,但还是整理衣冠出迎。他看到父亲那异常难看的脸色和冰冷的眼神,心中不由一紧,隐隐感到不妙。
“儿臣给父王请安。”朱瞻基规规矩矩地行礼。
朱高炽没有像往常那样让他起来,而是冷冷地打量着他。今日的朱瞻基,穿着一身华丽的常服,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宿醉未醒般的慵懒和傲慢,这与朱高炽希望看到的沉稳持重相差甚远。
“都退下!”朱高炽对殿内的太监宫女喝道。
众人噤若寒蝉,连忙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父王……”朱瞻基被父亲看得发毛,忍不住开口。
“跪下!”朱高炽猛地一声厉喝,声音嘶哑却充满威严。
朱瞻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跪倒在地,抬头惊愕地看着父亲,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声色俱厉。
朱高炽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声音如同寒冰:“朱瞻基,你可知罪?!”
“儿臣……儿臣不知父王所言何事?”朱瞻基心中慌乱,强自镇定。
“不知?”朱高炽冷笑一声,“那好,孤来告诉你!你沉迷虫蚁,荒废学业,是为不勤!你暴虐成性,虐待宫人,是为不仁!你妄议朝政,诋毁叔父,是为不悌不敬!你听听,你身边的人都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还有一点大明皇太孙的体统?!”
朱瞻基被父亲一连串的斥责砸懵了,他没想到自己平日的言行竟然都被父亲知晓了!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羞臊又是恼怒,忍不住辩解道:“父王!儿臣……儿臣只是偶尔嬉戏,并未荒废学业!那些下人笨手笨脚,难道不该管教?至于四叔……他那些作为,劳民伤财,儿臣……儿臣也是为社稷着想!杨师傅他们都说……”
“闭嘴!”朱高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你还敢狡辩!还敢拿那些迂腐之论来搪塞我!你以为你读了几本圣贤书,就可以目中无人了?!你可知你四叔在天津卫,在海上,为我大明做了多少实事?!你可知皇爷爷为何如此看重他?!不是因为他会讨好,而是因为他有能力!有魄力!有眼光!你呢?除了躲在深宫里斗蛐蛐、打骂下人、听信谗言,你还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