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定远号”高耸的舰桥上,海风猎猎,吹散了朱高煦心中最后一丝不甘与妄念。巨舰、钢甲、利炮,这些实体的力量固然令人敬畏,但真正击穿他心防的,是朱高晟为这支军队所注入的、那种名为“信仰”的无形之魂。
他回想起自己在北平的征战,麾下将士固然勇猛,但更多是依靠赏赐、严刑以及他个人的勇武威望来维系。一旦遭遇挫败,或利益分配不均,军心便容易浮动。而四弟这里,从人民卫到准备出征海军将士,他们的眼神中除了对上官的敬畏,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感和使命感。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并且相信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是崇高和正确的。
这种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却比任何金珠赏赐都更牢固,更能激发人的潜能,尤其是在逆境之中。
朱高晟似乎看出了二哥心中的波澜,并未再多言,只是陪同他缓缓走下舰船。离港的路上,他们经过了一处海军学堂。正值课间,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年轻学子们朗朗的诵读声,并非四书五经,而是一些他不太明白的句子:
“……海权者,民族生存与发展之命脉也!控扼海道,则商路畅通,财富汇聚;丧失海权,则门户洞开,受制于人……”
“……吾辈海军,当以护卫海疆、扬威异域为己任!舰船所至,即国威所及!”
“……忠君爱国,非为一家一姓,乃为亿兆生民,为华夏文明之绵延昌盛!”
这些声音,清脆而充满朝气,带着一种未经世事却无比坚定的信念。朱高煦驻足聆听,心中复杂难言。四弟这是在从根本上,培养新一代的军官,将他的理念,如同种子般播撒下去。
“这些学子……将来便是舰长、将军之选?”朱高煦问道。
朱高晟点头:“不错。不仅要教他们航海、操炮、指挥,更要让他们明白肩上责任之重。唯有知其为何而战,方能临危不惧,矢志不渝。”
离开军港,返回城区的路上,朱高煦异常沉默。他需要时间来消化今日所闻所见,来重新定位自己。
当夜,朱高晟在王府设宴,为汉王接风洗尘。宴席之上,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于谦作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融洽。
朱高煦端起酒杯,郑重地敬向朱高晟:“四弟,这一杯,为兄敬你!非敬你改革新政之举,非敬你赫赫功绩,而是敬你……胸有丘壑,目有山河!敬你为我大明,开创了这番前所未有之局面!为兄……服了!”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姿态放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