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号”在浩瀚的海洋上航行了十数日。朱高燧从一开始的震撼与新奇,逐渐适应了这种高速而稳定的航行。他大部分时间待在船长室研究海图、思考抵达倭国后的行动方案,偶尔也会到甲板上巡视,与陈默及几位军官交谈,愈发深入地了解这支由他四弟一手打造的新式海军。
他注意到,船上实行着极其严格的作息和训练制度。每日天未亮,官兵们便已起床,在狭窄的甲板上进行体能训练——俯卧撑、深蹲、引体向上(利用桅杆横桁),动作标准,汗如雨下。早餐后,便是各种专业技能训练:帆缆操作、火炮模拟射击、火铳维护保养、格斗技巧、甚至还有简单的倭语口令学习。下午则是战术推演和班组协同演练。晚上,还有文化课,教授简单的算术、地理以及忠诚教育。
这种高强度的、几乎填满每一天的训练,让朱高燧叹为观止。他从未见过哪支军队如此重视日常训练,而且训练内容如此系统、科学。他手下的卫队,能保持三日一操练已算精锐,而这里的士兵,仿佛无时无刻不在为战争做准备。他们的眼神,也因此愈发锐利,行动愈发默契。
朱瞻基(朱小七)在这些日子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他被允许在监督下参与部分非核心的训练。起初,他连最基本的日常训练标准都做不到,体能也远远跟不上那些常年锻炼的士兵,几次高强度训练下来,累得几乎瘫倒在地,晚上吃饭时手都在发抖,他真正的意识到了他之前在天他所接受到的训练原来只是普通部队的训练,和四叔这一支部队的差距,简直不要差的太多了,这一支会不会就是士兵们传的呼其神的党卫军呢。
但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韧劲被激发了出来。他没有叫苦,更没有摆皇孙的架子,而是咬着牙,一遍遍地练习。站不稳,就偷偷靠墙练;力量不够,就趁着没人时加练俯卧撑;火铳拆卸组装不熟练,就缠着教官一遍遍请教。他的努力和坚持,渐渐赢得了周围官兵们的尊重。虽然大家依旧严格看管他,但眼神中的疏离感少了许多,偶尔还会在他累瘫时,递上一碗水,或指点他一两个小技巧。
朱高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颇为复杂。他既欣慰于侄儿的成长,又担心他吃太多苦,更忧虑他身份暴露的风险。他几次想开口让陈默放宽对朱瞻基的要求,但看到那小子眼中日益坚定的光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或许,这才是对这块璞玉最好的打磨。
这一日,海上起了风浪。乌云低垂,狂风卷集着巨浪,不断拍打着“逐风号”的船舷。舰船在波峰浪谷间剧烈颠簸,即便是“逐风号”这样优秀的船舶,也难免摇晃得厉害。
大部分非必要岗位的人员都已撤回舱室。朱高燧站在船长室内,透过玻璃窗(朱高晟引入的平板玻璃技术小范围应用)看着外面如同沸腾般的墨色大海,眉头紧锁。他虽然不晕船,但如此恶劣的海况,依旧让他心生警惕。
“殿下,风浪太大,是否降帆减速?”陈默大声请示,风声浪声几乎掩盖了他的声音。
“安全第一,按你的判断处理!”朱高燧果断下令。
就在这时,一名水兵踉跄着冲进来,脸色发白:“报……报告!固定备用帆索的缆桩被巨浪打松,一捆备用帆索滑落,卡在了左舷舵机附近!如果不及时清理,可能会影响舵效,甚至缠绕螺旋桨(注:此应为明轮的推进方式,此处为艺术加工)!”
舵机失灵,在如此风浪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去!”一个声音响起。朱高燧和陈默回头,只见朱瞻基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他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个子小,灵活,我去把缆绳弄出来!”
“胡闹!你给我回去!”朱高燧厉声喝道。这太危险了!甲板湿滑,巨浪随时可能将人卷下海!
“三叔!陈大哥!我能行!我在天津卫看过水手处理类似情况!”朱瞻基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现在不是讲究身份的时候!”他说着,不等朱高燧再反对,抓起旁边架子上一捆备用绳索,熟练地在自己腰间打了个水手结,另一头塞到旁边一名愣住的特遣队员手中,“兄弟,帮我看着点!”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船长室,消失在风雨中。
“你……”朱高燧又惊又怒,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陈默反应极快,立刻下令:“第二小组,跟上!保护朱小七!务必确保安全!”
几名特遣队员立刻抓起绳索和安全带,跟着冲了出去。
朱高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左舷方向。透过模糊的风雨,他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艰难地匍匐前进,巨浪不时将他淹没,但他腰间的绳索绷紧,总能将他再次拉回。他艰难地爬到那捆卡住的帆索旁,试图用匕首割断或者将其推开……
时间仿佛过得极其缓慢。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朱高燧的手心满是冷汗,他甚至开始后悔同意带上这个胆大包天的侄儿。
终于,在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搏斗后,那捆帆索被成功推入了海中。朱瞻基在特遣队员的协助下,安全地爬回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当他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一样、脸上却带着完成任务后的兴奋与自豪走回船长室时,朱高燧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眼前的少年,脸上沾着油污和海水,嘴唇冻得发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历经艰险后的成长与自信。
“混账东西!”朱高燧最终只是骂了一句,但语气中却少了怒气,多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扔到朱瞻基头上,“赶紧滚去换衣服!要是着了风寒,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朱瞻基嘿嘿一笑,裹紧带着三叔体温的披风,在特遣队员的护送下,快步离开了。
陈默看着朱瞻基离开的背影,对朱高燧低声道:“殿下,太孙殿下……有胆色,有担当,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朱高燧望着窗外渐渐平息的风浪,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最终,嘴角却难以察觉地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或许,朱家的血脉里,真的都流淌着不安分的、渴望在风浪中搏击的基因吧。
经历了近二十天的航行,期间躲过了一次不大的海上风暴和几次疑似海盗船只的窥探,“逐风号”终于抵达了倭国九州岛西部的海域。根据海图和导航员的测算,距离目的地壹岐岛已经不远。
越是接近战区,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便越发浓郁。陈默下令全员进入战斗准备状态。了望哨增加了一倍,火炮褪去炮衣,火药兵检查弹药,特遣队员轮流休息,保持最佳状态。舰船也尽量利用岛屿和夜色掩护,减少被发现的可能。
朱高燧站在海图前,眉头紧锁。朱瞻基则安静地待在一旁,经过海上历险后,他似乎沉稳了不少,只是眼神中依旧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一切的好奇与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