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誓师前夜,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烛火通明,映照着一场关乎帝国未来的、极其隐秘的谈话。除了皇帝朱棣,仅有太子朱高炽与晟王朱高晟在场。气氛庄重而肃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壮。
朱棣端坐于御案之后,褪去了平日里的帝王威仪,更像是一位即将远行、对家中幼子谆谆嘱咐的父亲。他的目光在稳重仁厚的长子朱高炽和聪慧却让他时常摸不透的幼子朱高晟之间缓缓扫过。
“北伐在即,朕明日便将离京。”朱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京师,乃至整个大明的后方,就托付给你们兄弟二人了。”
太子朱高炽连忙躬身,语气沉凝:“儿臣必竭尽全力,稳定朝局,保障后勤,绝不让父皇有后顾之忧。”
朱棣点了点头,对于太子的能力,他是放心的。随即,他将目光转向朱高晟,眼神变得格外复杂。
“高晟。”
“儿臣在。”朱高晟上前一步,垂首恭立,姿态无可挑剔。
“你年纪尚轻,但见识不凡,心思机敏。天津卫之事,银行之设,乃至倭国矿脉……你已展现出远超同龄人的才干。”朱棣缓缓道,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千钧重量,“留在京师,好好辅佐你大哥。多听,多看,多学。朝中诸事,若有疑难,可多向你大哥及杨士奇、杨荣等请教。”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朕与你大哥……对你寄予厚望。此去北伐,虽力求万全,然兵凶战危,世事难料。若……若朕真有不便之时……”他没有把话说尽,但那未尽之语,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朱高炽和朱高晟的心头。
朱高炽脸色微白,想要说什么,却被朱棣抬手制止。
朱棣从御案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诏书,并未打开,只是郑重地放在了桌上,推向朱高晟的方向。
“此诏,由杨士奇、杨荣共同见证拟定。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启。”朱棣的目光紧紧盯着朱高晟,“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暖阁内一片死寂。朱高炽震惊地看着那封诏书,又看向四弟,心中已然明了——这恐怕是……传位密诏!虽然早有预感,但亲眼见到父皇如此直白地(尽管是隐晦地)交代,还是让他心中巨震,随即涌起的,却是一种复杂的、带着释然的情绪。他深知自己的能力所长在于守成,而四弟的锐意进取与奇思妙想,或许才是大明未来所需要的。
朱高晟看着那封诏书,心脏也是猛地一跳。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历史上朱棣似乎并未如此明确地在北伐前做出这等安排,这无疑是他这只“蝴蝶”带来的变化。他脸上瞬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感动与沉重,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父皇!儿臣……儿臣何德何能……此诏……儿臣恳请父皇收回!父皇必能旗开得胜,凯旋还朝!大明不能没有父皇!”他演得情真意切,仿佛被这沉重的托付压得喘不过气。
朱棣起身,走到他面前,亲手将他扶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却不容置疑:“傻孩子,朕只是做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朕自然会全力以赴,扫平漠北!但国本之事,不容有失。你与你大哥,便是朕最信任的倚仗。收好它,也收起你的惶恐,拿出你平日里的气魄来!”
“儿臣……遵旨。”朱高晟低下头,双手微微颤抖地(一半是表演,一半是真的心情激荡)接过那封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诏书,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他表面上是一副被重任砸懵、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这场沉重的谈话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朱棣事无巨细,又交代了许多朝政注意事项,以及对北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的预判。朱高晟始终扮演着一个恭敬、聆听、偶尔提出一两个看似稚嫩却切中要害问题的“好学生”角色,让朱棣和朱高炽都深感欣慰。
终于,朱棣面露疲惫,挥了挥手:“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退下吧。高炽,明日朕离京后,朝政便由你主持。高晟,你从旁协助,多看多学。”
“儿臣遵旨!”兄弟二人齐声应道,躬身退出暖阁。
走出乾清宫,夜风一吹,朱高炽看着身边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憋气憋的)、眼神带着“离愁别绪”的四弟,心中怜惜之意大起。他揽住朱高晟的肩膀,温言安慰道:“四弟,不必过于担忧。父皇神武,定能平安归来。你我兄弟在后方,稳住局势,便是对父皇最大的支持。”
朱高晟顺势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努力挤出点湿意),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大哥,我明白。只是……一想到父皇要亲涉险地,我心里就……就堵得慌。刚才在父皇面前,我不敢表露……”
朱高炽见他如此,更是心疼,只觉得这个弟弟虽然才智超群,但终究年纪尚轻,情感丰富。“好了好了,大哥知道你的孝心。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府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还要早起,送父皇出征,之后便要开始处理政务了。”
“嗯。”朱高晟“乖巧”地点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那……大哥,我先回去了。府里还有些……父皇赏赐的兵书,我想再看看,静静心。”
“去吧。”朱高炽不疑有他,只当他是心情激荡需要独处,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背,“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早朝,莫要迟了。”
“知道了,大哥。”朱高晟应了一声,转身向着宫外走去,背影在宫灯下拉得长长的,显得有几分“落寞”和“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