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滋滋”一阵轻响,那些闪光的符文如同被强酸腐蚀,瞬间黯淡下去。
镣铐应声而断!
他的身形如一缕轻烟,无声无息地掠出牢笼,紧随那股吸魂脉动的源头,闪身潜入了那道幽深的地下密道。
密道向下延伸,空气中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香料味愈发浓郁。
尽头是一座宽阔的石室,石室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尊三足青铜鼎!
鼎身之上,缠绕着一条巨大而半透明的蛇影。
那蛇影通体鳞片呈现出古老的青铜色,头生独角,一双冰冷的铜眸不带丝毫感情。
此刻,它正缓缓张开虚幻的大口,吞吐着从石室穹顶九个孔洞中垂落下来的魂丝!
而那九个孔洞,正对着上方地牢中九个被选中的活人!
鼎前,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正跪地叩拜,他脸上覆盖着一张狰狞的恶鬼铁面,正是这灰窑集之主,孟屠!
他口中念念有词,念诵着晦涩的咒语。
每当那铜鳞蛇影吞下一缕魂丝,孟屠的铁面具之后,便会闪过一丝模糊却真实的预兆幻象:冲天的火焰、滚落的断首、黑云压城的末日景象……
顾玄瞬间明悟!
此人竟在豢养这种以魂魄为食的蛊蛇,以无辜平民的精气神魂为祭品,换取那虚无缥缈的“危机预兆”,借此规避风险,掌控全镇的生死!
那些被操控的巡夜卫,恐怕也是这蛊蛇的杰作。
就在此时,那铜鳞蛊蛇似乎感应到了外来者的气息,它吞吐魂丝的动作猛然一滞,巨大的头颅霍然昂起,那双冰冷的铜眸穿透黑暗,死死地刺向顾玄藏身的阴影处!
“哼,又一个来送死的。”孟屠缓缓站起身,发出一声冷笑。
他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人闯入。
他猛地一挥手,石室两侧的阴影中,三头体型硕大的“狱犬”咆哮着扑出!
这些根本不是犬,而是被蛊毒彻底改造过的死囚!
他们四肢着地,筋骨扭曲,口中滴落着能腐蚀神经的毒液,眼中闪烁着与巡夜卫如出一辙的铜光!
顾玄不退反进!
在被发现的瞬间,他已经做出了决断!
他心念一动,暗中将一枚完整的蜉蝣残核封入了一具早已备好的阴傀体内,猛地朝密室入口处掷去!
“爆!”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枚蜉蝣残核轰然引爆!
精纯而狂暴的黑暗能量瞬间炸开,形成一股浓郁的黑雾,其中夹杂着与陷城墟异种类同源的气息。
那三头狱犬的行动瞬间一滞,本能地对这股“同类”降临的气息产生了混乱和警惕。
就是这个机会!
顾玄身形如电,无视了孟屠和混乱的狱犬,目标直指石室中央的蛊蛇本体!
他猛然催动识海中的镇魔殿,一股无形的、霸道绝伦的吸力锁定住那半透明的蛇影!
“镇!”
那铜鳞蛊蛇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庞大的虚影剧烈扭曲,想要挣脱。
但镇魔殿的威能何其恐怖,专门克制一切妖邪魂体!
几乎是瞬间,一道血色的符文在顾玄的识海中闪现:“检测到可炼化目标:铜鳞蛊蛇(寄生种),根基受损,可强行摄取本源以作修补。是否启动炼化?”
“是!”顾玄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一股撕裂神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脑海!
仿佛有一条冰冷的毒蛇正在强行钻入他的灵魂深处。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双目赤红,硬是在那蛇影彻底崩解消散前,完成了最关键的吞噬与炼化!
“啊——!”
另一边,孟屠骤然失去了与蛊蛇的心神连接,他眼前那些预兆幻象瞬间化为泡影。
预知能力的突然消失,让他如同溺水之人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顿时陷入癫狂,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吼:“我的眼睛!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火焰……你们都得死——”
话音未落,一只冰冷的手已经如铁钳般抓住了他的铁面,猛地向上一掀!
“嗤啦!”
面具被粗暴地扯下,露出的却不是一张正常的脸,而是一张早已溃烂腐败、蛆虫蠕动的脸颊,以及两个黑洞洞、早已瞎掉的眼眶!
顾玄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九幽寒风:“你看到的,不过是它喂给你,让你心甘情愿献祭的假梦罢了。”
随即,他指尖一弹,一张随身携带的烈火符箓精准地落入石室角落的油槽之中。
烈焰冲天而起,瞬间引燃了整个密室。
浓烟滚滚,仓库中的硫磺与火油接连发生爆炸,火光将整片夜空照得通明!
顾玄在冲天的火海中,冷静地从孟屠尸身上拾取了一枚刻着“灰窑”二字的令牌,又顺手卷走了几箱储备的珍贵药材与兵器。
最后,他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化为火海的罪恶之地。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穿过滚滚浓烟,定格在了黑市远处的某个角落。
那里,一名身段窈窕、黑纱覆面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一盏青灯之下,似乎早已等待多时。
她手中正漫不经心地抛着一枚刻有古老巫纹的骨牌。
察觉到顾玄的目光,她忽而抬眸,那双藏在黑纱后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百丈距离和熊熊烈焰,与他对视。
下一瞬,她手中的骨牌被轻轻抛出,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稳稳地落在顾玄脚边。
她转身,身形悄然隐入无尽的巷陌深处,唯有一句如风中低语般的话语,清晰地飘入顾玄耳中:
“南荒……有你想要的答案。”
顾玄俯身,捡起那枚尚有余温的骨牌,入手冰凉,上面繁复的巫纹似乎蕴含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他握紧骨牌,低声自语:“我不信命,但我收下这条路。”
而在遥远的南方,群山连绵的南境深处,一座沉眠了千年的古老巫庙中,檐角下悬挂的一串青铜风铃,在无风的静夜里,突然发出了一阵清脆而急促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