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声的祭礼(2 / 2)

阿香立刻上前,粗鲁地抓住她的胳膊:“走了!还杵着干什么?丢人现眼!”

她被半拖半拽地带离了那个白色的拱门,离开了那片虚假的“神圣”之地。身后,是那些楚家旁系毫不掩饰的、带着讥讽和嘲弄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啧啧,真够寒碜的。”

“冲喜?我看是冲晦气吧!”

“楚大少连面都不露一下,看来是真不行了……”

“这新娘子,跟个木头似的,估计也是个傻子配病秧子,绝配!”

“等着看吧,这楚家啊,怕是要变天喽……”

那些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后背。林星晚的身体在阿香的钳制下微微颤抖着,仿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羞辱和恶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颤抖并非源于恐惧。

宽大的袖口下,那只戴着沉重钻戒的手,指尖悄然抵住了手腕内侧的某个位置。冰冷的银针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清醒的刺痛。

她的眼底深处,那片沉寂的冰海之下,无声的火焰在燃烧。

夜幕,再次降临。

奢华的婚房依旧冰冷空旷。白天的喧嚣(如果那也算喧嚣的话)早已散去,只留下更深的死寂。林星晚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婚纱”,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她卸去淡妆后更加苍白脆弱的脸,和那双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

阿香送来了晚餐——依旧是寡淡的白粥和酱菜。她放下托盘,语气带着一种任务完成的轻松和更深的刻薄:“吃吧,吃完早点睡!记住,别出这个门!楚先生那边,不用你去‘伺候’!安分点!”她特意加重了“伺候”两个字,带着恶意的暗示。

门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林星晚没有动那碗粥。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房间里只有梳妆台上一盏小小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当整座别院都陷入沉睡般的死寂时。

林星晚缓缓站起身。

她没有走向那张冰冷的大床,而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厚重的房门前。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屏息凝神。

外面走廊一片死寂。

她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搭在了门把手上。金属的冰冷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然后,她手腕内侧的肌肉,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尘埃落地的声响。

门锁,开了。

她像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散发着幽暗的光。她侧身闪出,反手将门轻轻合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目标明确。

楚砚铭的院子。

那个被阿香反复警告、严禁靠近的禁地。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像一只行走在阴影里的猫。走廊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檀香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越靠近主宅的核心区域,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就越发浓重,甚至盖过了檀香。仿佛那里不是居所,而是一个巨大的无菌病房。

终于,她停在了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木门前。这扇门与其他房门不同,门缝下没有透出任何光线,死寂得如同坟墓。但那股浓烈的、带着苦涩药味的消毒水气息,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林星晚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刺鼻的药味。

她缓缓抬起手,没有敲门。

指尖在门板上某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雕花融为一体的位置,轻轻按了下去。

“咔。”

又是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声响。

这扇看似坚不可摧的门,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药味扑面而来!

林星晚没有丝毫犹豫,侧身闪了进去,反手将门无声地合拢。

门内,一片漆黑。

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股刺鼻的药味和一种……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冰冷死寂的气息,将她瞬间包裹。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被强行压下。

黑暗中,她的感官被放大到了极致。

她听到了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那呼吸声缓慢、沉重,带着一种病态的艰难,仿佛每一次吸气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次呼气都像是最后的叹息。

就在她前方不远处。

林星晚屏住呼吸,在绝对的黑暗中,凭借着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脚下是柔软厚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她的指尖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触碰到了一片冰凉的丝织物——是床幔。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厚重的床幔。

月光,不知何时,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洒下了一缕微光。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林星晚终于看清了床上的人。

楚砚铭。

他静静地躺在巨大的床上,盖着雪白的丝被。露在被子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在月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五官的轮廓极其深邃俊美,却因为过分的瘦削而显得棱角分明,带着一种凌厉的病态。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深深的阴影,薄唇紧抿着,没有一丝血色。

他安静地躺着,像一尊沉睡的、用冰雪雕琢而成的神只。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毫无生气。那微弱艰难的呼吸,是他身上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迹象。

林星晚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在他暴露在被子外的手腕上。

苍白,瘦削,淡青色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她的指尖,在袖口下悄然探出。一根薄如柳叶、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银针,无声地出现在她的指间。

没有丝毫犹豫。

她俯下身,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种决绝的精准。

冰凉的指尖,如同羽毛般,轻轻搭在了楚砚铭冰冷的手腕上。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

床上那具仿佛已经失去所有生机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双紧闭的眼眸,倏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