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静滞仓库(1 / 2)

舱室内只有电子笔划过屏幕的细微沙沙声,以及陆青璃压抑的、偶尔无法控制的抽泣。少校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立在舱室角落的阴影里,他的存在感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时间在笔尖流逝。当陆青璃颤抖着写下最后一个关于那持续不断的敲击声的描述,并重重敲下句号时,她几乎虚脱,汗水浸湿了额发,背后的伤口因长时间的紧绷姿势而重新发出抗议的刺痛。

她将电子板递还给少校,手指冰凉。

少校接过,目光快速而高效地扫过屏幕。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阅读的只是一份寻常的任务报告,而非一个充斥着疯狂与死亡、触及宇宙可怖真相的见证。只有在他看到关于“基石”对外祖父产生排斥反应,以及那非人敲击声的段落时,他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你做得很好,陆博士。”他将电子板收起,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价一份合格的作业,“这些信息非常有价值。你需要休息。抵达港口后,我们会为你安排全面的身体检查和心理评估。”

“港口?我们去哪里?”陆青璃追问,声音因疲惫和紧张而干涩。

“一个安全的地方。”少校的回答依旧模糊,“在你状态稳定,并且我们完成初步分析之前,你需要处于我们的保护性监管之下。”

“监管?”这个词让陆青璃的心猛地一紧。

“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公众安全。”少校转身,走向舱门,“你携带的‘异常物品’及其潜在影响尚未评估。这是标准程序。”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她紧握的、露出微光的“基石”上,“建议你将它交由我们保管,它的辐射和影响可能不稳定。”

“不!”陆青璃几乎是本能地将“基石”紧紧捂在胸口,那冰冷的触感此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和慰藉,“它……它现在很稳定。而且,它似乎……认我。”她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少校的脚步停住了。他慢慢转过身,深海般的眼睛凝视着她,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肉,直视她灵魂深处的恐惧与依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某种无声的较量。

几秒后,少校微微颔首,看不出是妥协还是别的什么。“可以暂时由你保管。但我们需要定期检测它的状态。不要尝试激活或与它进行深度互动,直到我们确定其性质。这是命令,也是为了你好。”

说完,他不再给她提问的机会,拉开舱门走了出去。金属门锁合拢的声音清脆而冰冷,清晰地告诉她——她事实上被软禁了。

陆青璃瘫软在床铺上,巨大的孤独和不安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她获得的不是救援,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少校和他的部门,他们对岛上发生的一切似乎并非一无所知,他们的目标明确——她带出来的信息和物品。而她自己,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在他们眼中,或许也只是一个需要被“研究”和“监管”的异常载体。

船体微微摇晃着,引擎持续低鸣。她不知道航向何方,也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外祖父扭曲的面容和那非人的敲击声,与少校冰冷审视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前景。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基石”,它的幽蓝光芒似乎比在岛上时更温顺了一些,那光芒流淌着,仿佛有生命在内部呼吸。

“你到底是什么……”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它光滑而毫无瑕疵的表面,“你选择了我吗?还是……诅咒了我?”

没有回答。只有那永恒不变的、冰冷的微光。

疲惫再次袭来,药物和精神的透支让她无法思考。她蜷缩起来,将“基石”紧紧贴在心口,仿佛它是能守护她安眠的护身符,在一片混乱和恐惧中,再次沉入不安的睡眠。

……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明显的减速和机械噪音惊醒。船似乎正在靠港。

她立刻爬起,冲到舷窗边,费力地扳开遮光板。

外面不再是浩瀚的海洋,而是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封闭式船坞。穹顶极高,由粗大的金属桁架支撑,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海水混合的味道。这不是普通的商业港口,看不到任何民用船只,周围停泊的都是同样线条冷硬、涂装着不明标识的灰色舰船。人员穿着统一的制服,行动沉默而高效。

一座军事基地,或者……更特殊的地方。

她的舱门被打开,进来的不是少校,而是两名面无表情的医护人员和一名穿着与少校类似制服、但级别显然低一些的女性官员。

“陆博士,请跟我们下船。车辆已准备好。”女官员的语气公事公办。

“去哪里?”

“医疗中心。进行全面检查。”

没有选择。陆青璃被两人搀扶着,走出舱室,穿过冰冷的金属走廊,踏上舷梯。船坞巨大得超乎想象,空气寒冷,巨大的照明灯将一切照得惨白,没有阴影,却也显得格外冷漠。她能看到远处有人员正在从船上卸下一些密封的集装箱,上面印着生物危害和辐射警告标志。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停在码头边。她被护送上车,车内同样简洁冰冷。车窗是深色的,从内部几乎看不到外面。

车辆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道路似乎很平稳,但偶尔有明显的向下坡度。最终,它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港口或地面建筑,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四周是打磨光滑的灰色混凝土墙壁,高耸的穹顶,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这里更像是一座庞大的地下掩体或研究设施。

她被带到一个宽敞但毫无个人气息的医疗检查室。各种先进的医疗仪器闪烁着待机的光芒。几名穿着密封防护服的医生和护士已经等在那里,他们的眼神透过面罩,带着专业性的审视。

“请脱下所有衣物,包括您手中的物品,放入指定的收纳箱。我们需要进行彻底的去污冲洗和体检。”为首的医生指了指旁边一个连接着管道的透明隔离舱和一个金属托盘。

陆青璃犹豫了,手指收紧,攥紧了“基石”。

“它必须离开您身边,进行独立的隔离检测。”那名女性官员在一旁补充道,语气不容商量。

“它……它很特殊。我不能……”陆青璃试图反抗,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抗拒让她不愿交出“基石”。

“这是规定程序,陆博士。任何从异常区域带回的物品都必须经过严格检疫。为了您自身的安全,也为了防止潜在污染扩散。”医生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失真。

两名护士上前一步,姿态虽然专业,却带着明确的强制意味。

陆青璃看着周围冰冷的仪器和穿着防护服的人,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即将被解剖的稀有标本。她意识到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她咬紧牙关,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割舍掉身体一部分般,将“基石”放入了那个指定的、铺着软垫的金属托盘里。

在“基石”离开她手掌的瞬间,一种奇异的空虚感攫住了她,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连接。而“基石”本身的光芒,似乎也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

护士立刻盖上透明的隔离盖,将托盘送入一个连接着数根管线的壁龛中进行扫描隔离。

然后,她被迫脱掉那身破烂的衣物,走入冰冷的消毒喷雾中。各种扫描光束在她身上来回移动,刷毛坚硬的刷子刮过她的皮肤,采集样本。血液被抽取,毛发、皮屑被收集。整个过程冰冷、高效,毫无隐私和尊严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