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宏观态势上看,在顾际持续不断的资源倾斜与技术支持下,绝械防线已如同一颗深深楔入荒原的钢铁铆钉,逐渐稳固下来。
即便龙血虫族再次集结起比初次袭击时多数倍的兵力,想要撼动这条日益完善的复合防线,也绝非易事。
这样的“好消息”,自然是通过明启村,传回了教团。
.......
教团总部,会议室。
自从上一次锈蚀派与圣印派的高层在此爆发激烈争吵,并亲眼目睹两位主教大人流露出明确的问责倾向后,与会者们反而“安静”了许多。
后续的几次会议,双方都维持着一种僵硬的“心平气和”,机械地讨论着教团事务,分配着各类资源。
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
“……综上所述,绝械防线整体态势已趋于稳定,我方与绝械主阁下的战略合作关系,可以认为已正式进入平稳履行阶段。”
一名锈蚀派的中层执事低着头,语速平稳地念着手中刻印文字的合成材料板上的内容,视线仿佛被粘在了那些字句上。
他对面,一名圣印派的执事目光同样没有聚焦于任何人,只是凝视着自己面前的桌面,用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腔调接话。
“的确是好消息。不过,据一些非正式渠道反映,双方派往据点的同袍们,在日常协作中……似乎仍存在一些‘磨合’上的小问题。”
正在汇报的锈蚀派执事话音顿了一下,眼睑快速眨动数次,声音略微收紧:“这……在开拓初期,不同工作风格的成员需要时间适应,都是……正常现象。”
“嗯……理解。”圣印派执事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没有继续追问,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整个议事厅内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克制。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自己的言辞与姿态,仿佛某些话题一旦被深入讨论,就会立刻触发禁忌。
这也是无奈的现实。
别看两个派系都派遣了精干力量前往明启村参与建设,但对庞大的教团整体而言,那更像是一项重要的对外协作任务。
绝大部分成员,依然生活在教团传统势力范围与严密管控体系之内。
而这些留守者,才是真正将派系立场与内部纷争刻入骨髓的一群人。
他们生怕自己一旦离开中心,所坚持的某些教义解释权、资源分配原则或历史积怨,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调和”或“解决”掉。
这种根深蒂固的猜忌与对抗,反映在日常中便是摩擦不断。
而反映在这最高议事厅里,就是双方的发言都在避重就轻。
长桌两端,两位主教眼神空洞地落在光可鉴人的会议桌面上。
下方那些精心修饰过的汇报,传入他们耳中,其信息含量大抵与“今日天气尚可”无异,苍白而乏味。
直到圣印主教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还不如发言者起身时座椅与地面摩擦的响动。
但原本正在进行的会议就这么停止了。
厅内所有人都在同一瞬间调整了坐姿,背部挺直或微微前倾,但目光却更加牢固地锁定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这时,锈蚀主教轻轻抬眼,头微微转向正在发言的锈蚀派成员。
这时,锈蚀主教枯槁的眼皮轻轻抬起,头颅以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转向刚才那位正在发言的锈蚀派执事。
那名执事几乎在瞬间就感知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
“你很紧张?”锈蚀主教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
发言者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眼珠慌乱地转动了几下,脑袋不甚自然地晃了晃,才看向了锈蚀主教。
然而,仅仅一瞥,他又像触电般收回视线,摇了摇头道:“没,没有。”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回忆,抱着百分之一万的细心去筛查自己有没有哪一句话,哪个字,甚至说话的语气有些问题。
一时间,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脸上的汗已经往下滑落。
直到——
嗒。
汗珠掉落在桌面,在寂静无声的会议室中发出了响声,他才反应过来。
“才说过不紧张,现在又冒汗,难道你试图诓骗主教?”
并没有人开口,可他的脑海里却冒出来了这句话。
一想到这,他的汗越来越多。
是不是要死了呢?听说以前教团的高层到现在连个子嗣都没留下来。曾经的前辈都去哪里了?
无数纷杂的念头冲撞着,让他的精神一时间都有些难以承受。
“……下一项提案,是关于……嗯?你还不打算坐下吗?”
圣印主教平和的声音,如同穿透浓雾的细针,准确地刺入他的鼓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