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皇宫，御书房。
夜已经很深了，赵匡胤却毫无睡意。他独自一人，坐在那张象征着天下至高权力的龙椅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封刚刚从扬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
信是韩维亲笔写的。
上面的每一个字狠狠地戳在他的心上。
“……火铳齐射，声如奔雷，百步之外，船身洞穿如筛。……巨炮一响，天地震动，弹丸所及，万斤巨舶，瞬间粉碎……如今的他们已经退回前一座城池休整，没敢进入扬州。”
赵匡愈发地往下看，手就抖得越厉害。到最后，整张信纸，都在他手中“沙沙”作响。
他戎马半生，什么样的大阵仗没见过？高平之战，面对数万契丹铁骑的正面冲锋，他都没有眨过一下眼睛。
可现在，他怕了。他当年就听说过王家火铳跟火炮的威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早已抛之脑后。
如今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站起身，在空旷的书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地板上名贵的地毯，被他踩得“吱呀”作响。
火铳……巨炮……
这些词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他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他引以为傲的大宋禁军，穿着厚重的铁甲，举着盾牌，排着整齐的队列，呐喊着向前冲锋。
而在他们对面，王家的军队，只是不紧不慢地排成几排，举起那些黑洞洞的铁管子。
“砰砰砰！”
一排排的禁军士兵，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他们的盔甲，他们的盾牌，在那种闻所未闻的武器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纸。
还没等他们冲到阵前，他们的巨炮，又响了。
“轰隆！”
一颗颗巨大的铁弹，呼啸着砸进军阵之中，每一次落地，都会犁开一道血肉模糊的沟壑。
“呼……呼……”赵匡胤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原以为，王家只是有那台的蒸汽机。所以他想用一张坚固的网——皇权、联姻、分化，去把它罩住，慢慢收紧。
可现在他才发现，人家手里拿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长矛。
那是一柄可以开天辟地的巨斧！
而他，那个自以为是的猎人，正赤手空拳地站在这柄巨斧面前。
“王澈……”赵匡胤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他想起了韩维在信中描述的那个少年。
在毁天灭地的炮火声中，那个少年，骑着白马，笑意盈盈地问他们：“这欢迎仪式，各位大人还满意吗？”
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狂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赵匡胤猛地一拳，砸在御案上。坚硬的梨花木桌面，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杀！
必须杀了他们！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不惜一切代价，调集全国兵马，围攻扬州！用人命去填！就算死十万，二十万，也要把那个该死的地方，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他的眼睛，因为愤怒和恐惧，变得一片血红。
“来人！”他嘶哑地吼道。
“陛下。”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从书房的阴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