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匠却叹了口气,摇着头,声音沉了下去:“人是活着,可我瞅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咋回事?”满院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方才吵得最凶的妇人都凑了过来。
“瘫了,下半身全没了知觉,”王铁匠的声音更低了,“医生说,以后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得靠人伺候,跟个废人没啥两样。”
“唉,造孽啊!”人群里响起一片惋惜声,有人悄悄摇着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这时,几个头发花白的王家长辈互相递了个眼色,往前站了站,清了清嗓子:“既然王志国还活着,又成了这副模样,总得有人照顾。春桃,王志国是你男人,这照顾他的活儿,你得担起来。”
“春桃,你说句话,这活儿你管不管?”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春桃身上。刘大胖早已悄悄退到了人群末尾,连他那个方才跟着起哄的男人王宝国,也缩着脖子没了声响——
他们先前吵着要赶春桃走,无非是给春桃带个“克夫”的帽子,好夺下王志国名下的东西!现在王志国成了要伺候的瘫子,他们更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缠上。
春桃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先是感激地看了眼身旁的王国强,又转向王家长辈,声音虽轻,却很笃定:“我管。他是我男人,不管他变成啥样,我都愿意伺候他。”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连墙角蟋蟀的叫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没人再敢说一句“赶她走”的话。
刘大胖搓着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也只能悻悻地往后又退了退,避开了春桃的目光。
王国强看着春桃挺直的背影,心里头又酸又涩。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到春桃手里:“这里头有些钱,你先拿着,去医院看王志国时,买点吃的。要是往后有啥难处,别憋着,跟我说。”
春桃捏着布包,指尖传来布料的温度,眼眶又热了。她对着王国强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谢谢王大哥,这辈子我都记着你的情。”
这时,王家长辈里有人喊了句:“既然春桃愿意照顾,那咱们就派两个人,先跟春桃去医院看看王志国,顺便把情况跟医生再问问清楚。”
此刻没有几个主动上前,倒是王铁匠说着“春桃你别担心,咱们一起去”。
春桃点了点头,跟着几个人往院外走,脚步虽慢,却比来时稳了许多——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会很难,可至少,她不用再被人指着鼻子骂“克夫”,不用再颠沛流离,这就够了。
王国强僵在原地,望着春桃的背影一点点融进远处的暮色里。
他扫了眼院角缩成一团的刘大胖,又掠过人群脸上那层麻木的漠然,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疙瘩。
指尖摸出烟盒,打火机“咔嗒”一声,烟圈裹着尼古丁猛吸进肺里,心底压着的愧疚才算松了些。
可那股子翻涌的乱劲儿还没平——王二柱的话还在耳边撞着:“父亲的名声哪是你能随便扛的?那是你爹一辈子干干净净拼出来的,是他的根!是他的成就!你凭啥替他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