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王家庄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桃花床前,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脑子里像被一团乱麻缠得死死的——
乡亲们期盼的眼神、信用社催贷的电话、于飞默默投入的积蓄,桩桩件件都像沉甸甸的大山,压得她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疼。
大棚里确实还剩些长势尚可的绿植,可销路在哪?她两眼一抹黑,半点门路也没有。
悔意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当初若不是轻信了刘长明那句“销路我全搞定”,她怎会毫无防备,连条后路都没留?
如今被人断了财路,才落得这般措手不及的境地。
“罢了,明天只能硬着头皮去县城,问问那些常走动的花店,能不能多少收一些。”
她对着漆黑的屋顶,轻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另一间屋里,王大海也同样毫无睡意。昏黄的灯光下,他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一本存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经过这场订单风波,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与桃花的婚姻,其实早已没了半分温情,只剩无尽的争吵与隔阂,说是名存实亡,毫不为过。
他之所以迟迟不提出离婚,不过是为了那点可怜的体面,为了维持男人最后的尊严。
桃花的背叛,还有村里关于桃花的闲言碎语,他尚能强装镇定地忽视;可压在头顶的巨额债务,却像一把尖刀,逼着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对着空气低吼一声,眼神里满是恐惧与无措。
自己这副残疾的身子,再想赚钱难如登天;女儿美芽带着孩子,日子本就拮据,根本指望不上;继子小波终究不是亲生的,谁敢保证日后他不会变心?
思来想去,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愈发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离婚!只有离婚,才能保住这笔养老钱,才能不被她拖累着承担那些高昂的债务!”
他将存折小心翼翼地塞进枕头底下,仿佛那是他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眼神里再也没有丝毫犹豫。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揣着忐忑的心,揣着几张绿植的照片,就往县城赶。
她先去了城南那家合作过几次的花店,老板见了她,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可一听是来推销绿植,脸色立刻变了:“桃花啊,不是我不收,最近行情不好,而且……”
老板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几分为难,“而且我们这都是固定的大棚供货,收了你的,誓必再得罪人的……。”
桃花的心猛地一沉,又接连跑了另外三家花店,得到的却是大同小异的答复——要么直言“不敢收”,要么找借口说“库存已满”。
甚至还听信谣言说她的绿植有问题!这谣言传播的速度,竟然会这么快!
她站在县城的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