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甘省武威市上空，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直升机正在低空飞行。
机舱内，林阎透过舷窗俯瞰下方大地。时值初秋，祁连山北麓已是一片金黄与墨绿交织的景象。远山如黛，近岭如涛，山谷间偶尔能看到牧民白色的帐篷和成群的牛羊。
但他的注意力不在风景上。
“系统，调出实时国运感知。”
【正在加载区域国运分布图……】
无形的波纹以林阎为中心扩散开来，一幅只有他能看到的“地图”在视野中展开。大部分区域呈现淡金色，代表国运稳定；一些城镇聚集区金色较浓；而祁连山脉深处，有几处地方呈现暗红色——那是古代战场遗留的“煞气”尚未完全消散。
而最吸引他目光的，是古浪县山区一个不起眼的山谷。在那里，淡金色中夹杂着一缕锐利的银白，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虽未出鞘，锋芒已现。
“就是那里。”林阎指着地图上的光点。
驾驶位上，一名穿着749局制服的飞行员点头：“收到。林顾问，我们将在三分钟后抵达目标山谷外围。地面小组已经在三公里外建立临时指挥所。”
林阎的视线转向机舱另一侧。
那里，二十名羽林卫英魂静立如雕塑，身披虚幻的汉甲，手持长戈。为首的将军俑——或者说，暂时恢复为“王贲”状态的秦军校尉，眼中金火缓缓跳动。
“王校尉，感觉如何？”林阎问道。
王贲沉声道：“回上尊，末将能感应到此地残留的兵戈之气。虽然年代不同，但……是同类的气息。”
“同类？”
“战死沙场，魂归故土，却因执念未消而长眠于此的将士。”王贲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只是他们沉睡得更深，更久。”
林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直升机很快降落在山谷外一处相对平坦的草地上。舱门打开，林阎率先跃下，王贲与羽林卫紧随其后——当然，在普通人眼中，只能看到林阎一个人。
“林顾问！”几名早已等候在此的749局外勤人员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自我介绍是西北分局第三行动队队长，姓赵。
“赵队长，情况如何？”林阎开门见山。
赵队长递过一个平板：“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已经封锁了山谷周围五公里范围，疏散了三户牧民。无人机进行了初步勘察，这是影像资料。”
平板上播放着山谷的俯瞰画面。从空中看，这处山谷呈狭长的葫芦形，入口狭窄，内部却相对开阔。谷底有一条小溪流过，两侧山势陡峭，岩壁上能看到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是古代的栈道遗迹。
“地质雷达扫描显示，山谷下方有大规模空洞结构，深度在十五到三十米之间。”赵队长指着另一组数据，“但奇怪的是，能量探测仪没有任何反应。无论是灵气、阴气还是其他超凡能量，读数都处在背景值水平。”
“没有反应才是最大的异常。”林阎看着画面中那几处栈道遗迹，“汉代的军事通道，深处祁连山腹地，历经两千年风雨，栈道还能保存部分结构……这本就说明这里不寻常。”
他顿了顿：“那些金铁交鸣声，牧民捡到的环首刀残片，还有全家的噩梦——这些都是‘异常’。但当你们带着专业设备来调查时，异常消失了。这说明什么？”
赵队长皱眉：“说明……异常有意识地在躲避我们？”
“或者说，它在等待特定的人，或者特定的时机。”林阎收起平板，“我进去看看。你们守在外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山谷。”
“林顾问，需要支援吗？我们队里有两名b级超凡者……”
“不用。”林阎摇头，“如果是器灵，人越多反而可能越麻烦。它已经躲了你们一次，别把它吓跑了。”
赵队长还想说什么，但想到临行前周云龙特别交代的“一切听从林顾问指挥”，还是点了点头：“明白。通讯器已经调到了加密频段，有情况随时呼叫。”
林阎不再多言，转身向山谷入口走去。
王贲与羽林卫无声地跟上。
踏入山谷的瞬间，林阎就感觉到了不同。
不是能量层面的变化，而是……氛围。
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秋高气爽；但一步踏入山谷，空气似乎都凝重了几分。风从狭窄的入口灌入，在山谷中形成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有人在远处吹响号角。
“有阵法残留。”王贲突然开口，他指着谷口两侧几乎被苔藓覆盖的岩壁，“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这里曾经布置过军阵。是阻敌的困杀阵。”
林阎仔细看去。果然，在岩壁不起眼的角落，能看到几处人工凿刻的痕迹，排列方式暗合某种阵法节点。只是岁月侵蚀之下，九成九的阵纹都已模糊，剩下的那一点，也只能勉强维持最基本的“气场”不散。
正是这残存的气场，让山谷内外形成了微妙的环境差异。
“继续前进。”
一行人沿着谷底小溪向深处走去。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卵石和游动的小鱼。两侧山坡上长满了耐寒的灌木和杂草，偶尔能看到几棵倔强的松树从岩缝中探出。
走了大约五百米，山谷开始收窄。前方的岩壁几乎合拢，只留下一条宽不过两米的缝隙，堪堪容一人通过。溪水就从这缝隙中流出。
而缝隙两侧的岩壁上，林阎看到了更多人工痕迹——不是阵法，而是……文字。
是汉隶。
虽然风化严重，但还能辨认出只言片语：“……永初三年……戊卒百二十人……凿山通道……”
“永初三年？”林阎心中一动，“那是东汉安帝的年号，公元109年。”
他继续辨认，在另一处岩壁上看到了更长的铭文：“……汉阳长史马贤……击羌……经此谷……斩首七百……筑京观……”
“京观”二字让林阎眉头一皱。
那是古代战争中，战胜方将敌军尸体堆积封土，用以炫耀武功、震慑敌人的做法。往往带有极强的煞气。
“看来这里不仅是通道，还是一处古战场。”林阎轻声道，“斩首七百，筑京观……难怪会有如此浓重的兵戈之气残留。”
他伸手触摸岩壁上的刻字。指尖触碰到冰凉岩石的瞬间，识海中系统突然响起提示：
【叮！检测到古代战场印记！是否进行‘战场回溯’？】
【需消耗阴德50，000点，可重现印记记录的历史片段。】
“回溯。”
【阴德扣除成功。开始回溯……】
嗡——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
山谷还是那个山谷，但一切仿佛被加上了一层泛黄的滤镜。岩壁上的刻字变得清晰如新，缝隙两侧站着两排身穿汉军皮甲、手持环首刀的士卒。他们面容模糊，但眼神警惕地盯着前方。
而在缝隙之外——也就是林阎来时的山谷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
“羌人冲阵！弩手准备！”一个沙哑的声音吼道。
汉军士卒迅速列阵，前排蹲伏举盾，后排张弩搭箭。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下一刻，黑压压的人群从山谷那头涌来！那些人身穿皮毛，头戴羽饰，手持弯刀和骨矛，脸上涂着狰狞的油彩。是羌人！
“放！”
弩箭如蝗飞出，冲在最前的羌人如割麦般倒下。但后面的人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很快两军就在狭窄的缝隙前撞在一起！
血光四溅。
汉军的环首刀砍进羌人的胸膛，羌人的骨矛刺穿汉军的喉咙。尸体堆积，血流成河，狭窄的通道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林阎就站在战场中央，但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这只是历史的回响。
战斗持续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回溯中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羌人终于退去，留下满地尸骸。汉军也损失惨重，活着的人不到一半。
一个身穿札甲、头盔上插着翎羽的将领走到阵前。他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但眼神锐利如鹰。
“清点伤亡，收敛袍泽。”将领的声音疲惫但坚定，“羌人的尸体……堆起来，筑京观。让后来者知道，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诺！”士卒们齐声应喝。
画面到此开始模糊、消散。林阎重新回到现实，眼前依然是寂静的山谷，只有溪水潺潺。
但这一次，他“听”到了更多。
那些金铁交鸣，那些战马嘶鸣，那些濒死的呐喊和胜利的咆哮……都沉淀在这片土地的每一寸土壤，每一块岩石里。
“系统，能锁定器灵的具体位置吗？”
【正在扫描……检测到地脉异常节点。位于山谷最深处，地下二十八米处。有微弱器灵波动，状态：深度沉睡\/濒临消散。】
“濒临消散？”林阎心中一紧。
【器灵依托器物存在。若器物损毁严重，或长期无人供奉、无气运滋养，器灵会逐渐衰弱直至消散。根据波动强度判断，目标器灵剩余存在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必须尽快找到它。”林阎加快脚步，穿过岩壁缝隙。
缝隙后方，山谷豁然开朗。这里是一个直径约两百米的圆形谷地，四面都是近乎垂直的悬崖，像一口巨大的深井。阳光从上方洒落，在谷底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
而谷底中央……
是一座土丘。
一座用无数石块和泥土堆砌而成的、明显是人造建筑的土丘。高约五米，直径二十余米，表面已经长满杂草灌木，但依然能看出它规整的轮廓。
最引人注目的是，土丘正前方，插着一柄长枪。
枪身大部分已没入土中，只露出约一米长的枪杆。枪杆是木质的，经过两千年的风化，表面布满裂纹，但依然倔强地挺立着。枪头完全埋在地下，看不到形制。
但林阎和王贲几乎同时感应到了——那股锐利到极致的金戈之气，那股“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绝战意，正是从这柄枪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王贲眼中金火剧烈跳动，“大将之兵！”
林阎走上前，在距离长枪十步处停下。他仔细观察土丘和周围环境。
土丘周围的泥土颜色明显比谷底其他地方更深，是暗红色——那是血液浸透土壤后，历经千年氧化的痕迹。以土丘为中心，方圆五十米内寸草不生，只有光秃秃的岩石和沙土。
更诡异的是，明明阳光明媚，但站在这土丘前，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有股刺骨的阴寒。
“京观。”林阎沉声道，“这就是铭文里说的京观。斩首七百羌人，堆土筑成，以炫武功。而这柄枪……是镇压之物。”
古代筑京观，往往会在封土中插入主将的兵器或旗帜，用以“镇煞”——防止战死的敌人怨气不散，形成煞地。
但眼前这京观，煞气非但没有被镇压，反而与那柄枪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生关系。枪吸收了战场的杀伐之气和将士的执念，历经两千年孕育出器灵；而器灵反过来又束缚着京观中的怨魂，不让它们出去为祸。
“好一个饮血而生的器灵。”林阎喃喃道。
他正要上前仔细查看长枪，突然——
“嘶律律——！”
一声战马的长嘶毫无征兆地在谷中响起！不是来自地下，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与此同时，谷底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遮日，而是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了光线，让整个谷地陷入一种黄昏般的昏暗。
王贲与羽林卫瞬间结阵！二十杆长戈齐刷刷指向外围，形成一个圆阵将林阎护在中心。
“戒备！有敌袭！”王贲低喝。
林阎没有动。他闭上眼睛，灵觉全力展开。
然后他“看”到了。
谷地周围的悬崖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那些身影穿着破烂的皮甲，手持残缺的兵器，有的没有头，有的胸口洞开，有的只剩半边身子……是羌人战死的怨魂！
它们被京观束缚了两千年，早已失去神智，只剩下本能的杀戮欲望和对生者的憎恨。此刻，在某种力量的刺激下，它们苏醒了。
数量……至少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