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原本清澈纯净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斥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那眼神中的凶狠,甚至让那强壮的哥布林战士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滚!” 安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至极、却蕴含着滔天恨意的音节。他没有武器,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那哥布林战士被安的眼神震慑,一时竟不敢上前。周围的哥布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吓住了。
趁着这短暂的僵持,安不再停留,背着母亲的尸体,低着头,如同一个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孤魂野鬼,一步一步,坚定地、踉跄地走出了腐爪部落那肮脏恶臭的寨门,走进了外面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蛮荒世界。
他身后,是哥布林们混杂着恐惧、厌恶和一丝茫然的注视。没有人阻拦,仿佛送走了一个终于被清理掉的瘟疫源。荒野是残酷的教室。失去了部落那点可怜庇护的安,瞬间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饥饿、凶兽、毒虫、恶劣的环境…每一样都足以要了他的命。他凭着少年人的一股狠劲和那被哥布林欺凌中锻炼出的、远超同龄人的生存本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他在沼泽边缘埋葬了母亲,用削尖的木棍立了一个小小的坟茔。没有墓碑,只有他沉默的跪拜和无声的誓言。
他像野兽一样觅食,像幽灵一样躲避着强大的掠食者和偶尔出现的、充满敌意的生物。他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眼神却越来越冷,越来越亮。那不再是懵懂的纯净,而是一种历经磨难后淬炼出的、如同寒星般的坚韧与洞察。
在一次被几头凶暴的腐沼鬣狗逼入绝境时,安浑身浴血,背靠着一棵巨大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枯树,手中只有半截断裂的木矛。绝望再次笼罩了他。他下意识地想要祈祷,向那个早已被他踩碎的符号祈求力量,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汹涌的恨意和冰冷的理智碾碎。
“不…我…不靠你…” 他咬着牙,鲜血从嘴角溢出,盯着逼近的鬣狗,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光,“我靠自己!”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他灵魂深处涌出!并非愤怒,也非恐惧,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纯净而温暖的力量!仿佛母亲临终前那微弱却温暖的期盼,在他濒死的绝境中被点燃了!
嗡!一层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乳白色光晕,瞬间从他体表浮现!那光晕虽然稀薄,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与净化的气息!
扑上来的腐沼鬣狗,那沾满腐肉和毒涎的利爪刚一触碰到这层光晕,竟如同被灼烧般发出痛苦的哀嚎,爪子上沾染的污秽和毒素瞬间被净化、驱散!它们惊恐地后退,看着安的眼神充满了畏惧,仿佛遇到了天敌!
安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层正在缓缓消散的微光。他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温暖、纯净、充满了生机…与万物母巢那冰冷、贪婪、充满压榨的气息截然相反!这是…源自他自身的、被母亲呼唤为“安”、象征着“平安”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枯树后传来:“你…你的光…能驱散瘴气?”一个同样衣衫褴褛、脸色青灰、显然中了沼泽瘴毒的人类少年,虚弱地探出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希冀。
安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但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的光…能驱散瘴气?能吓退被污秽侵蚀的野兽?
命运,似乎在他踩碎信仰符号、背起母亲尸体走出部落的那一刻,悄然转动了齿轮。在荒野的绝境中,在他彻底抛弃虚假神只、决意依靠自己的瞬间,那被诅咒的血脉中隐藏的、被母亲期盼的“平安”之力,如同深埋地下的种子,终于破开了坚硬的外壳,萌发出第一缕稚嫩却充满无限可能的嫩芽——净世之光。
这缕微光,不仅驱散了腐沼鬣狗,驱散了少年身上的瘴毒,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开始吸引着那些同样在孢子女皇残酷压榨和混乱新世界中挣扎求生、对万物母巢信仰充满质疑与怨恨的灵魂。
安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无意中救下的少年,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却仿佛残留着一丝温暖力量的手掌。他握紧了拳头,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不再是绝望和仇恨,而是…一丝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火种——为自己,也为像他一样被压迫、被抛弃的人,寻找一条生路的火种。
净世之光的萌芽,在信仰崩溃的废墟上,悄然生长。反抗的星火,即将在污浊的信仰国度边缘,开始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