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志愿表如同一纸命运的判决书,平静地躺在关家的餐桌上。
关父关母的意见高度统一,甚至早已通过多方咨询,列出了一张详尽的清单:顶尖的综合性大学,金融、经济、管理类专业是首选,稳妥,前景光明,符合社会期待。
关雎尔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餐灯的光线落在她厚重的眼镜片上,反射出模糊的光,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真实情绪。
“关关,你的成绩稳的,冲一下清北的管理学院应该没问题,或者复交的金融系也是极好的……”关母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女孩子学这个,将来进个大银行或者投行,又体面又稳定。”
“嗯,爸妈你们说得对。”她轻声应和,语气是一贯的温顺。
然而,当志愿表真正下发到手中,需要她亲手填写时,她做出了一个让关家地动山摇的决定。
第一志愿,赫然填写着国内顶尖的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音乐表演专业(大提琴方向)。
后面几个志愿,她倒是“听话”地填上了父母心仪的那几所大学的经济类专业,但所有人都知道,以她的分数,如果第一志愿录取了,后面的统统作废。
“关雎尔!你疯了?!”关母第一次对女儿失态地提高了音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无法理解,“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音乐?那能当饭吃吗?那是不务正业!”
关父也皱紧了眉头,语气沉重:“关关,这不是小事,不能任性。你学了这么多年琴,我们支持你当爱好,但当成职业……这太冒险了。听爸爸妈妈的,改过来。”
面对父母的震怒和焦虑,关雎尔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立刻退缩或哭泣。她只是抬起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毫无躲闪地迎上父母的视线。厚重的眼镜后面,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一汪深潭,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决绝和坚定。
“爸,妈,我没有任性。”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喜欢大提琴,我也有能力走这条路。高考分数是我考出来的,我想用它来选择我真正想要的人生。”
“你想要的人生?你知道什么是人生吗?那是柴米油盐,是现实!”关母气得发抖,“你这就是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糊住了心窍!”
“如果考不上呢?或者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呢?你想过后果吗?”关父试图理性分析。
“我查过了,央音毕业生的就业率很高,顶尖乐团、留校、自己开班,出路很多。而且,”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我相信我的专业水平。我已经通过了他们的专业校考,名次很靠前。”
这场家庭风暴持续了数日。关雎尔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乖乖女。她逻辑清晰地和父母分析利弊,列举数据,甚至冷静地表示:“如果你们坚持要我改志愿,我可以改。但那样,我可能会用一辈子去遗憾和后悔。你们希望我那样吗?”
最终,或许是女儿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光芒震慑了他们,或许是那份冰冷的理智说服了他们,关父关母败下阵来,带着巨大的担忧和一丝无可奈何,默许了她的选择。
当中央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真的寄到家时,关母看着那精致的信封,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而关雎尔,只是轻轻接过,仿佛那本就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踏入央音校园,空气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这里充斥着琴声、歌声、讨论乐理的和声,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艺术的气息。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可能都身怀绝技,眼中闪烁着对音乐的热爱或野心。
在这里,“乖”和“听话”不再是值得称赞的品质。这里推崇的是个性,是才华,是创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