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的晨光带着咸湿的暖意,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巷上。沈辞褪去银甲,换上一身藏青色便服,腰间只悬着一柄短刃,身后跟着秦风与两名精悍亲卫,如同寻常商旅般行走在码头附近的街巷中。李威与张勇已率部出征,他坐镇泉州,表面上是安抚百姓、整顿秩序,实则暗中追查玄影首领“墨君”的踪迹,而夜枭供词中未曾提及的泉州海商王家,正是他此行的重点。
昨日审讯夜枭时,对方虽交代了丞相与玄影的勾结,却对王家避而不谈,这反而让沈辞更加笃定,王家与玄影的联系绝非“通敌”那么简单。街角那处烧毁的王家祖宅,残留的金属碎片仍在他袖中,奇特的纹路如同一个谜团,指引着他探寻真相。
“大人,前面便是王家在泉州的商号‘聚海堂’,”秦风低声禀报,手指向街角一处气派的宅院,“王家举家迁走后,商号便由一个叫王忠的管家看管,此人昨日已被我们列入重点排查名单。”
沈辞点头,目光扫过“聚海堂”的牌匾,虽蒙着一层灰尘,却仍能看出用料考究,字迹苍劲,显然当年的王家在泉州颇具实力。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转身走进了旁边一家茶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既能观察“聚海堂”的动静,又能聆听邻桌茶客的闲谈。
茶馆里人声鼎沸,大多是码头的船夫、商贩,谈论的话题离不开近日的战事与倭寇的暴行。沈辞端着茶杯,指尖轻叩杯沿,耳尖却捕捉着每一个与王家相关的字眼。
“要说这王家,当年可是泉州第一海商,商船遍布南洋诸国,没想到倭寇一来,说走就走,未免也太蹊跷了!”邻桌一名老者呷了口茶,摇头叹道。
“蹊跷?我看是早有预谋!”旁边一名壮汉压低声音,“我听说王家的商船,在倭寇来之前就频繁往海外运货,而且运的都不是寻常货物,倒像是兵器甲胄之类的东西!”
“你可别瞎说!”老者连忙制止,“王家可是出过清官的,怎会做这通敌叛国之事?”
壮汉撇了撇嘴,不再多言,却让沈辞心中的疑虑更深。他放下茶杯,对秦风使了个眼色。秦风会意,起身走出茶馆,不多时便带回了一个身着短打的青年,正是刚才说话的壮汉。
“这位兄弟,刚才听闻你对王家有所了解,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沈辞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那壮汉见沈辞气度不凡,身后又跟着精悍的秦风,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应允,跟着他们来到茶馆后院的僻静处。
“小人张石,是码头的船夫,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壮汉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张石,你刚才说王家商船运兵器甲胄,可有证据?”沈辞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张石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大人,小人不敢说谎!三个月前,小人曾在夜间给王家的商船装货,亲眼看到船员们搬运的都是用黑布包裹的长条物件,沉重无比,而且码头的守卫比平时多了数倍,不许任何人靠近。后来倭寇攻城,那些物件便出现在了倭寇手中,小人这才断定是兵器!”
沈辞点了点头,又问道:“王家迁走后,留下的管家王忠,平日里行事如何?可有异常之处?”
“王忠?”张石皱了皱眉,“此人倒是低调,每日只是在商号里打理事务,很少出门。不过小人发现,他每隔几日,都会在深夜悄悄出门,去城西的废弃码头。”
“城西废弃码头?”沈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可知他去那里做什么?”
“不清楚,”张石摇头,“那码头年久失修,早已废弃,夜里更是阴森得很,没人敢靠近。”
沈辞赏了张石一锭银子,让他保守秘密,随后便带着秦风等人离开茶馆,直奔城西废弃码头。
城西的废弃码头果然破败不堪,岸边的石阶早已被海水侵蚀得坑坑洼洼,码头的吊臂锈迹斑斑,歪斜地倒在地上,周围杂草丛生,透着一股荒凉之气。沈辞一行人隐蔽在岸边的芦苇丛中,耐心等待。
夜幕渐浓,一轮残月挂在天边,给码头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约莫三更时分,一道黑影从远处走来,正是“聚海堂”的管家王忠。他身着黑衣,步伐轻快,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后,便快步走到码头尽头的一座废弃仓库前,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轻轻触碰了一下仓库的木门。
“咔嚓”一声轻响,看似坚固的木门竟然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王忠闪身进入,木门随即关闭,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沈辞眼神一凝,对秦风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他仔细观察着仓库的木门,发现门上刻着与王家祖宅残留金属碎片上相同的奇特纹路,显然这扇门与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人,要不要现在进去?”秦风低声问道。
沈辞摇了摇头,腹黑地笑了笑:“不急,等他出来再动手,正好人赃并获。”
众人再次隐蔽在芦苇丛中,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仓库的木门再次打开,王忠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密封的木盒,神色慌张地朝着城内走去。
“跟上他!”沈辞低喝一声,率先跟了上去。
王忠显然对泉州的街巷极为熟悉,专挑偏僻的小路行走,时不时回头张望,警惕性极高。沈辞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利用房屋和树木的掩护,始终没有被他发现。
最终,王忠回到了“聚海堂”,将木盒藏进了卧室的床底,随后便熄灯休息了。
沈辞等人潜伏在“聚海堂”外,秦风请示道:“大人,要不要现在进去擒住他,搜出木盒?”
“不必,”沈辞摇头,“深夜闯入太过张扬,容易打草惊蛇。明日我亲自上门拜访,就说要清查商户财产,趁机搜查他的卧室,拿到木盒,再将他擒获审讯,如此才名正言顺。”
秦风恍然大悟,佩服地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沈辞换上官服,带着秦风与一队士兵,以“清查倭寇余孽涉案财产”为由,来到了“聚海堂”。
王忠听闻镇北侯亲自到访,吓得连忙出门迎接,脸上强装镇定,眼神中却藏着一丝慌乱:“草民王忠,见过沈将军。不知将军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不必多礼,”沈辞语气平淡,目光却在商号内扫视,“本侯奉陛下之命,清查泉州城内与倭寇、玄影组织有牵连的商户财产,王家既然是泉州的大商户,自然要重点排查。”
王忠心中一紧,连忙说道:“将军明鉴,我王家世代忠良,绝无通敌之举,还请将军明察!”
“是不是忠良,查过便知。”沈辞不再废话,对士兵们下令,“给本侯仔细搜查,任何可疑之物都不许遗漏!”
士兵们领命,立刻分散开来,对“聚海堂”进行全面搜查。王忠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双手紧握,显然十分紧张。
沈辞的目光落在王忠的卧室方向,缓步走了过去。王忠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将军,卧室乃内眷之地,不便搜查,还请将军留情!”
“留情?”沈辞冷笑一声,一把推开王忠,“若是王家清白,何惧搜查?你如此阻拦,莫非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忠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看着沈辞走进卧室,眼中满是绝望。
沈辞走进卧室,目光一扫,便落在了床底。他示意两名士兵将床移开,果然发现了那个密封的木盒。
“这是什么?”沈辞拿起木盒,转身看向王忠,眼神冰冷。
王忠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辞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一封用西域秘文书写的信件,还有一本账本。他将信件交给随行的文书,让他立刻去请慧能高僧前来解读,随后便翻阅起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