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已了,来世或可做一株无争的野花,不必再困于金笼。”
穆邪利含泪点头,踏上她以彼岸花瓣铺就的小舟,缓缓驶向对岸。
自此,忘川引渡人的名声在幽冥传开。
那些生前饱受摧折的女子魂魄。
皆知此处有一位无面姐姐,能解千愁,能渡苦海。
李祖娥亦在渡人中,渐渐疗愈自己。
她不再梦见高洋的暴虐,不再听见高殷的哭喊。
她将一生所承受的痛,炼成了慈悲。
将被毁的容颜,化作了千面。
将无处安放的泪水,升华为净化之泉。
某夜,月照忘川。
她独坐花丛,手中彼岸花微微发光。
忽然,远处飘来一缕淡淡的檀香。
那是妙胜寺佛前的香火味,竟穿越阴阳,抵达此处。
她微微一笑。
原来人间尚有香火记得她。
哪怕只是无名老尼的一炷残烟。
但她已无需回头。
她的道场,不在佛殿,而在忘川。
她的功德,不在诵经,而在渡魂。
又一个雨夜。
一位浑身湿透的少女魂魄瑟瑟发抖地站在岸边。
衣衫破碎,颈有勒痕。
她生前因貌美被邻人觊觎,拒婚后遭诬陷,被族人沉塘。
李祖娥缓步上前,面容变幻,最终定格为少女母亲的模样。
“孩子,别怕。”
她张开双臂,“娘带你回家。”
少女魂魄扑入她怀中,嚎啕大哭。
李祖娥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滴泪悄然滑落,融入忘川。
待少女情绪平复,李祖娥牵起她的手,走向停泊在岸边的小舟。
舟身由彼岸花枝编织而成,散发着幽幽红光。
“过了这条河,前事皆忘。”
“但你的善良与勇气,会留在魂魄深处,成为来世的光。”
小舟离岸,驶向迷雾深处。
李祖娥立于岸边,身影在红雾中渐渐模糊。
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融入彼岸花海。
忘川依旧流淌,无声无息。
但从此,每一个因情,因貌,因无辜而死的女子魂魄。
都知道在这条血色长河之畔。
有一位无面引渡人,正以她千年的悲悯,为她们点亮一盏渡魂灯。
她曾是红颜薄命的李祖娥,
如今,她是忘川河上,永不熄灭的慈悲。
一袭素衣的蔡文姬,胡笳斜抱,眼中含泪:
“祖娥姐姐,竟至此境。”
她望着河上那道无面却温柔的身影,声音微颤:
“你所受之辱,更甚于刀兵加身,皮相成祸,母子俱亡,连佛前一哭都不得容……”
她顿了顿,指尖轻抚胡笳,“然你未沉沦于怨毒,反以己之痛,渡他人之苦。
此非寻常刚烈,乃是大悲悯。”
李清照青衫微湿,眉目清冷中透出激赏: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我写此句时,尚在人间哀叹。
而你,竟将这泪炼成了渡魂之舟。”
她凝视着忘川中幽蓝的泪光,语气渐转深沉:
“世人总道女子柔弱,以色事人,以色招祸。
可你偏要撕碎这张脸,把红颜碾作枯骨,再从枯骨里开出彼岸花来。
好一个红颜枯骨咒!这不是认命,是向天夺道!”
“高湛之流,不过冢中枯骨。
而你,已成冥河明灯。
谁言女子不能立地成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