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镇上流言(2 / 2)

“快别听风就是雨的!我家那口子我还不知道?一辈子老实巴交,根儿上就不是那样的人!年轻时在县城跑买卖,啥样的没见过?也没见他动过歪心思!如今孙子都满院子跑了,他还能晚节不保?定是那起子小人见不得我们家日子安稳,胡乱编排的!”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既是说给别人听,更是说给自己听,试图用过往几十年的信任,筑起一道抵御流言的堤坝。

然而,她低估了困境中一个年轻女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决心,也高估了一个人到中年、生活富足却渐感平淡的男人的定力。

胡寡妇确实是穷怕了,也苦够了。亡夫没留下什么,今年光景又差,她带着女儿,眼看着米缸一天天空下去,冬日的寒气一日日逼进来,心里的恐慌如同野草蔓延。

陈满柜的铺子,陈满柜那身细布长衫,陈满柜结算银钱时那从容的样子,在她眼里,就是温暖、饱足和安全的象征。她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被生活逼到了墙角,想要为自己和女儿寻一个坚实的依靠。而“嫁人”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出路,陈满柜则是她能接触到的最好的目标。

她的手段并不高明,却足够耐心和大胆。她不再只是“偶遇”和诉苦,开始尝试进行更私人的接触。

她会在他关铺时,提着一个小瓦罐,里面是她精心腌制的、滴了香油的咸菜,怯生生地递过去:“陈掌柜,家里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您……您别嫌弃,尝尝鲜。” 她会悄悄打量他,在他看过来时又迅速低下头,脸颊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女子的红晕。

一次,她似乎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将一双自己熬夜纳好、鞋底厚实、针脚细密的千层底布鞋塞到陈满柜手里,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颤音:“陈掌柜,您整日站着,最是费鞋……我、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就给您做了一双,您别嫌弃粗陋……”

陈满柜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愣住了。手中这双布鞋,沉甸甸的,针脚严密,布也厚实。

他抬头,看到胡寡妇那双含着水光、带着卑微的期盼又有些胆怯的眼睛,再看看她身上那件肘部磨得发亮、洗得褪色的旧袄子,心里那点由怜悯、中年男人被仰慕的虚荣、以及一丝对鲜活温存的渴望混合而成的复杂情绪,便不由自主地剧烈翻腾起来。

家中老妻孙氏,早已不会为他做这些琐碎而充满情意的针线活了,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多年的习惯、亲情与利益的捆绑,早已失了这份带着仰慕的、鲜活的、让人心跳加速的温存。

他没有立刻推开,也没有严词拒绝,只是喉头滚动了一下,含糊地、几乎听不见地说了句:“这……这怎么好意思……让你费心了……”他没有当场穿上,却也没有归还,而是将那鞋子默默收进了柜台底下。

这模糊的态度,在孤注一掷的胡寡妇看来,便是一种巨大的默许和鼓励,仿佛黑暗里终于透进了一丝光亮。

镇上关于陈掌柜和胡寡妇的闲话,因此更加有鼻子有眼,甚嚣尘上。而这一次,当更加确凿的风声再次传到孙氏耳朵里时,她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心里那堵用信任筑起的堤坝,被砸开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她开始格外留意丈夫的言行,发现他晚上回家的时辰,似乎比往常更晚了一些,而且身上偶尔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家里皂角味的、廉价的头油香气。问他,他只含糊说是铺子里算账晚了,或是跟镇上其他掌柜喝了茶。

看似平静体面的陈家大房,水面之下,暗流已然汹涌澎湃,只待一个契机,便会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