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劫体……果然是……寂灭劫体……”药叟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撼,有恍然,更有一种深沉的忧虑,“上一纪元……触怒神魔……引来灭世之劫的……禁忌体质……竟然……真的……再现了……”
寂灭劫体!
这四个字从药叟口中吐出,如同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让整个工坊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连暴怒中的铁疤,都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药叟,又看向状若疯魔的凌烬,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骇然!
上一纪元的禁忌体质?触怒神魔,引来灭世之劫?
这信息太过骇人听闻!就连影,那冰灰色的左眼中也闪过一丝极其剧烈的波动,显然,连她也未曾听闻过如此秘辛。
而处于失控边缘的凌烬,在听到“寂灭劫体”这四个字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那疯狂攻击的动作骤然停滞,复眼中混乱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仿佛这四个字,触及到了他灵魂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知晓的某种……本源印记!
药叟强提着一口气,独眼死死盯着凌烬,声音虽然虚弱,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凌烬那被杀戮充斥的识海:“小子……听得到吗?!守住你的心!你是凌烬!不是那些只剩下杀戮本能的傀儡!你的敌人……是神魔!是你体外、乃至你体内的……一切枷锁!”
或许是“寂灭劫体”带来的震撼,或许是药叟那蕴含着特殊精神力量的呵斥起到了作用,又或许是凌烬自身的意志终于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最顽强的抗争——
凌烬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咆哮,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颅!他体表那些蠕动的战斗记忆纹路如同受到惊吓的毒蛇,迅速隐没下去!右臂上那疯狂蔓延的鳞片虚影也如同潮水般退却,重新显露出那令人心悸的乌黑本色,虽然依旧散发着阴寒死寂的气息,但那种活性的、异变的趋势却被强行遏制住了!
最明显的是他的眼睛!那无数冰冷的复眼结构如同破碎的琉璃,片片剥落、消散,最终,那深邃、疲惫、却重新燃起了一丝属于“凌烬”的清明与挣扎的……暗金色瞳孔,再次浮现!
他成功了!在最后关头,凭借着药叟的提醒和自身不屈的意志,他再一次从那彻底失控的深渊边缘,挣扎了回来!
“噗——!”
一大口暗紫色的、蕴含着冰渣和混乱能量的污血,从凌烬口中狂喷而出!他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瘫倒在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但这一次的昏迷,与之前的失控截然不同,气息虽然微弱混乱,却不再充满暴虐与毁灭,反而带着一种力竭后的虚脱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平静。
工坊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瘫倒在地的凌烬,又看向那仿佛耗尽了最后生命力、独眼缓缓闭合、气息再次变得微不可闻的药叟,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恐惧、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希望?
铁疤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战锤,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那道狰狞的刀疤似乎也柔和了些许。他走到凌烬身边,蹲下身,仔细探查了一下他的脉搏和气息,又看了看他那条乌黑的右臂,眉头紧紧锁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蛮山、玄璃,最后落在影的身上,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刚才药叟前辈说的……寂灭劫体……是真的?”
影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他的力量……很特殊,很危险……也,很强大。”
铁疤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震惊和疑虑都压下去。他再次看向昏迷的凌烬,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忌惮,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传说照进现实的、难以言喻的沉重。
“上一纪元的禁忌……触怒神魔的根源……传说中足以葬送一个时代的体质……”铁疤喃喃自语,随即,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影,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拥有这种体质的人……真能对抗神魔?”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怀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期盼。
没等影回答,一旁刚刚缓过气来的蛮山,猛地将手中那柄残破的熔岩巨斧重重顿在地上!
轰!
一声闷响,坚实的地面以斧柄顿地处为中心,瞬间裂开蛛网般密集的纹路!一股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不屈战意的熔岩血气升腾而起!
蛮山抬起他那张布满血污和疲惫,却依旧如同岩石般坚毅的面庞,环视着周围那些依旧带着怀疑和警惕目光的反抗军,声音如同滚雷,在这寂静的工坊内炸响:
“能不能对抗神魔,光靠嘴说有什么用?!”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先指向昏迷的凌烬:“我兄弟,在外面,用这股力量,硬生生抹掉了一座神魔的骨塔魔像!”又指向自己,“我蛮山,这条命,是他从监工的屠刀下捡回来的!”最后,他指向影和玄璃,“还有她们!我们一路从外面杀进来,穿越空间乱流,闯过魔兵潮水,踏过腐臭泥潭!靠的不是什么狗屁体质的名头,靠的是这里!”
他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神灼灼,如同燃烧的炭火,扫过每一张面孔:
“是靠我们豁出性命的拳头!是靠我们咬碎牙齿也不肯低头的意志!神魔很了不起吗?老子偏不信这个邪!能不能对抗,试试便知!”
蛮山这如同宣誓般的怒吼,带着一股蛮横不讲理的、却又无比真挚的力量,回荡在工坊之中。他没有讲什么大道理,也没有辩解凌烬体质的来历与风险,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着他们的经历与决心。
这一刻,工坊内那剑拔弩张的敌意,似乎被这股纯粹而惨烈的气势冲淡了不少。许多反抗军成员看着蛮山那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直的脊梁,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怒火与决绝,眼神中的怀疑渐渐被一种同为挣扎者的共鸣所取代。
铁疤看着蛮山,又看了看昏迷的凌烬,那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无奈的、却又带着几分欣赏的复杂神色。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彻底解除警戒。
“把他们抬到后面去,小心照看。”铁疤对那名医师模样的飞升者吩咐道,然后目光落在影的身上,“‘告死鸟’,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关于他,关于你们,也关于……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影点了点头,冰灰色的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至少,他们暂时度过了进入据点后最危险的一关。
然而,无论是她还是铁疤都清楚,凌烬那“寂灭劫体”所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力量,更可能是无法预料的灾难与……契机。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