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宴魔姬那嘲弄而冰冷的话语尚在空气中回荡,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对蝼蚁挣扎的不屑。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怀中已然失去意识、脖颈处魔纹缓缓搏动的凌烬所吸引,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工的、独一无二的收藏品。至于凌烬临昏迷前那声嘶力竭的、指向玄璃的呐喊,在她看来,不过是绝望中可笑的呓语。
那个连生命气息都如同风中残烛的小丫头?那个之前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布下星轨阵,最终还惨遭反噬倒地不起的阵法师?在自身本源几乎耗尽,神魂重创的情况下,还能引动那需要磅礴灵力与精确掌控的星轨大阵?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她低估了某种东西——那名为“决绝”的意志,以及一位老者以生命为代价,点燃的最后烽火。
就在血宴魔姬指尖轻抚凌烬脖颈魔纹,血瞳中闪烁着满意与贪婪光芒的刹那——
“嗡!”
一声并非来自灵力,而是源于灵魂本源的、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鸣,猛地从祭坛一角响起!
声音的源头,是那一直依靠在残破青铜柱下,气息奄奄、白发苍苍的药叟!
他不知何时,已然重新睁开了那只唯一睁开的独眼。只是此刻,那眼中再无之前的浑浊、疲惫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般的、璀璨到极致的碧绿色光芒!那光芒并非生机,而是一种……将毕生毒魄本源、残存魂力、乃至最后一丝生命之火,强行压缩、点燃后所迸发出的……毁灭性的辉光!
他的身体依旧枯槁,皮肤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仿佛琉璃般的透明质感,皮肤下,碧绿色的光芒如同奔腾的江河,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疯狂运转,最终尽数汇聚向他那只微微抬起、颤抖着的右手食指!
“老东西……你……!”血宴魔姬猛地转头,血瞳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与……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她没想到,这个本该早已油尽灯枯、连魂魄都快要散掉的老家伙,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纯粹而凝聚的本源之力!而且,这股力量的性质,带着一种连她都隐隐感到不适的、极致的“凋零”与“终结”意味!
药叟没有看她,他那燃烧着碧绿光芒的独眼,穿越空间,死死地、带着无尽嘱托与决然地,盯住了远处瘫倒在地的玄璃!
没有声音,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仿佛承载了他毕生所学、全部意志与最后生命的碧绿光线,如同跨越了时空的界限,无视了血宴魔姬散发的恐怖威压,瞬间……没入了玄璃的眉心!
“呃啊——!”
原本意识模糊、如同沉沦在无边黑暗冰狱中的玄璃,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但这尖叫并非源于痛苦,而是一种灵魂被强行“注入”庞大外来能量与信息洪流时,所产生的极致冲击与撕裂感!
药叟,这位毕生钻研毒道、触类旁通、对生命本源与能量结构有着超乎常人理解的老者,在生命的最后尽头,选择的不是攻击,而是……传承与点燃!
他将自己残存的、所有关于能量引导、阵法结构、尤其是对“蚀心散”那种剥离与引导特性的感悟,以及他最后剥离出的、最精纯的一缕无属性生命本源,化作了一枚最特殊的“种子”,强行打入了玄璃濒临崩溃的识海!
这枚“种子”,无法治愈玄璃的重伤,也无法恢复她枯竭的灵力。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在极短时间内,以自身为燃料,强行“激活”玄璃那沉寂的阵法天赋与神魂潜力,为她搭建起一个临时的、超越极限的“通道”!一个能够让她,在无需自身灵力支撑的情况下,凭借纯粹的意志与技巧,引动、撬动外界残存能量的……桥梁!
“玄璃!!!”药叟那嘶哑、苍老、却如同洪钟般震响在玄璃灵魂深处的声音咆哮而起,“就是现在——!!为了凌烬!为了大家——!!!”
这声灵魂咆哮,如同惊雷,炸碎了玄璃意识中的混沌与黑暗!
碧绿色的光芒在她眉心闪耀,如同一个微型的、疯狂旋转的漩涡!药叟灌注而来的知识与感悟如同潮水般涌过她的心田,那些关于能量剥离、引导、构筑的奥义,与她自身所学的星轨阵法知识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与融合!
她感觉自己那如同干涸河床般的经脉,被一股外来的、温和却坚定的力量强行“撑”开,与外界天地间残存的、稀薄的、混乱的能量(包括之前爆炸残留的、血祭能量逸散的、甚至寂灭之心净化后散佚的微量能量)建立起了一种极其脆弱却真实的联系!
“嗬……嗬……”玄璃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与药叟同源的决绝火焰!她甚至来不及去感受药叟前辈此刻的状态,来不及去悲伤,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凌烬用生命传递来的念头——
启动星轨!放逐魔姬!
“以吾残魂为引……燃汝未尽之志……”玄璃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仿佛从撕裂的喉咙中挤出,带着血沫。她双手艰难地、颤抖着,再次结出了那个她无比熟悉、却又带着一丝新感悟的印诀——逆转星轨之印!
这一次,没有璀璨的琉璃光华,没有浩瀚的星辰之力奔涌。她体内空空如也,没有一丝属于自己的灵力可供驱使。
有的,只是药叟以生命为她搭建的那座脆弱“桥梁”,以及她自身燃烧灵魂般凝聚的、纯粹到极致的意志力!
“嗡……嗡嗡……”
祭坛上空,那原本因阵法核心被破坏、能量耗尽而早已崩溃消散的星轨阵图虚影,此刻,竟以一种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方式,再次……艰难地、扭曲地……浮现了出来!
这重新浮现的星轨阵图,与之前截然不同。它不再璀璨夺目,而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仿佛由无数细微裂纹构成的脆弱状态。光芒也并非琉璃色,而是夹杂着药叟那碧绿色的本源辉光,以及从外界强行汲取而来的、五颜六色的混乱能量流,显得斑驳而诡异。阵图的核心,也不再是玄璃自身,而是……她眉心上那枚正在剧烈燃烧、不断缩小的碧绿“种子”!
“什么?!”血宴魔姬脸上的慵懒与戏谑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真正的惊怒!“燃魂借法?老东西,你竟敢——!!”
她感受到了!那脆弱的、斑驳的星轨阵图中,蕴含着一股极其不稳定、却目标明确的空间扰动之力!这股力量虽然远远无法与她抗衡,但其指向性……赫然是之前玄璃逆转星轨时,在这片坚固的遗迹空间中,强行撕裂出的那道……尚未完全弥合的、通往未知时空乱流的裂隙!
凌烬的计划,根本不是什么击败她,而是……要将她放逐到那危险的、连她都不愿轻易涉足的时空裂隙中去!
“蝼蚁安敢!!!”血宴魔姬发出一声尖利的厉啸,再也顾不得欣赏凌烬这具完美的“傀儡还差最后一步完成”,环住凌烬脖颈的手臂猛地松开,玉手五指成爪,暗红色的、足以瞬间湮灭元婴修士的恐怖能量瞬间凝聚,就要向着玄璃和那脆弱的星轨阵图拍下!她要直接将这烦人的虫子连同那讨厌的阵法一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然而,就在她杀意爆发的同一瞬间!
“就是现在!影!!”铁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沙哑的咆哮!他看出了玄璃正在进行的搏命之举,也看出了血宴魔姬那一瞬间因惊怒而露出的破绽!
一直如同毒蛇般潜伏在阴影中的影,动了!
她没有掷出那最后一枚魔纹炸弹,因为她知道,那对血宴魔姬的威胁有限。她做的,是更加决绝、更加隐秘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