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凰阁内,夜凉如水。
窗外魔域的紫月高悬,将清冷又妖异的光辉洒满窗棂。云昭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白日里市集上的喧嚣与试探早已散去,此刻只剩下无边的寂静,和在她心底悄然滋长的、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
墨渊待她太好,好得超出了常理,好得让她不安。这栖凰阁,这安魂秘术,以及他每每落在她身上那复杂难辨的目光,都像是一张温柔却坚韧的网,正将她缓缓包裹。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接受下去,她必须知道,仙门如今是何动向,那个她曾付出生命、又亲手“终结”她的人,如今又在做些什么。
她需要情报,需要一双看向过去的眼睛。
深吸一口气,云昭指尖凝结起一抹微弱的灵光。重生后,这具身体的修为低微得可怜,但前世对于术法法则的理解与掌控,却早已刻入灵魂。她以指为笔,以虚空为纸,缓缓勾勒起一道繁复而古老的符文。灵力过处,空气中泛起细微的涟漪,一面清澈如秋水的光镜,悄无声息地在她面前凝聚成形。
水镜术。这并非什么高深法术,难的是跨越两界壁垒,精准地窥视仙门重地。她全神贯注,将一缕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镜中,心中默念着那个她曾无比熟悉的地方——九天仙盟,凌霄殿。
起初,镜面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晕,仿佛蒙着一层浓雾。云昭蹙眉,加大了灵力的输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终于,眼前的景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擦净,逐渐变得清晰。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凌霄殿内,气氛并非她想象中的庄严肃穆,而是……一片狼藉,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是触目惊心的一道巨大剑痕,深不见底,仿佛将整个大殿一分为二。四周的盘龙金柱,其中一根竟从中断裂,上半截砸落在地,碎成了齑粉,残骸溅得到处都是。殿内仙官、长老们个个面色惨白,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如同惊弓之鸟。
而在这一片废墟的中央,站着一个人。
是谢无妄。
他背对着水镜的方向,一身雪白的仙尊袍服依旧纤尘不染,可那挺拔的背影,却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寒刺骨的疯狂与戾气,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他手中并未执剑,但那斩断擎天柱、劈裂地面的恐怖剑意,却仍弥漫在空气的每一寸,嘶鸣着,咆哮着。
“……再说一遍。”
谢无妄的声音响起,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如同万年寒冰相互摩擦,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森冷。
跪在他脚边的一名负责情报的仙官浑身剧颤,头几乎要埋进地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禀仙尊……魔域……魔域那边最新传回的消息……墨渊他……他对那凡人女子极为看重,将其安置于自己的‘栖凰阁’内,亲……亲自为其疗伤,二人……二人形影不离,关系……关系匪浅……”
“栖凰阁……”谢无妄缓缓重复着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
云昭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她在魔域,甚至连栖凰阁这等细节都一清二楚!仙门在魔域的耳目,竟已深至此种地步?
下一刻,谢无妄倏然转身。
透过水镜,云昭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依旧是那张清俊绝伦、恍若天人的面容,可那双曾经古井无波、唯有天道苍生的眼眸,此刻却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毁天灭地的怒意,是锥心刺骨的妒火,更深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濒临崩溃的疯狂!
“关系匪浅……形影不离……”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好一个关系匪浅!好一个形影不离!”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并指如剑,甚至未曾回头,只向着身后那根唯一完好的、象征着仙盟权威的擎天玉柱,随意一划!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整个九天仙盟都随之摇晃!
那需要数人合抱的擎天玉柱,在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之下,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从中间轰然断裂!巨大的柱体裹挟着万钧之势砸落,玉石飞溅,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将大殿另一侧的区域也化为废墟。
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仙官们惊恐万状地向后飞退,有些修为稍弱的,直接被那恐怖的剑气余波震得口吐鲜血,萎顿在地。
云昭隔着水镜,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疯了……谢无妄他真的疯了!
前世的他,冷静、克制,永远将仙门秩序、三界平衡置于首位。可眼前这个……这个因为听到她和别的男子“关系匪浅”就失控到摧毁象征仙门根基的擎天柱的男人,简直陌生得让她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