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手快到消失。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法则。
揉、捏、拍、打。
面团在他的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秩序”的面皮,正拼命地包裹、压制中心那团即将失控的“戏剧化谎言”。
而中心的馅料,则疯狂地冲击着外皮的束缚,想要冲破一切,登上世界的舞台!
这是一场发生在一团面点内部的,关于“压抑”与“表演”的战争。
白案,就是这场战争的最高裁决者。
他的指节是法则,掌心是囚笼。
很快。
一个个大小均等,外形完美无瑕的雪白包子,整齐地排列在了蒸笼之中。
从外表看,它们温顺,且无害。
白案盖上了蒸笼的盖子。
他没有点火。
厨房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他只是伸出双手,轻轻按在了冰冷的蒸笼盖上。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意志,从他的掌心,缓缓注入蒸笼。
那不是热量。
那是纯粹的,凝固成实质的……杀意。
以杀意为火。
以意志为灶。
蒸笼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丝丝缕缕灰色的混沌气息,从缝隙中溢出,那是戏剧的吐息。
整个厨房的空间开始扭曲。
墙角的金属厨具轮廓模糊,天花板的灯光被拉扯成怪异的形状。
这里不再是临时厨房。
这里变成了一个大戏即将开幕前,那混乱、压抑、充满了躁动与期待的后台。
蒸笼里正在被“烹煮”的,不是食物。
是即将登台的……十二个演员。
时间,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一瞬。
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当蒸笼的震动彻底平息。
白案松开了手。
他缓缓掀开了蒸笼的盖子。
没有热气。
一股混合了老旧剧院丝绒幕布的尘埃味、演员脸上廉价油彩的甜腻味、以及剧本被墨水浸透的纸张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复杂,诡异,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蒸笼里,十二个豆沙包静静地躺着。
雪白,饱满,松软。
但在每一个豆沙包光滑的顶部,都烙印着一张微型的、由面团褶皱自然形成的脸谱。
有的脸谱,嘴角疯狂上扬,笑出了眼泪。
有的脸谱,嘴角沉重下撇,哭得撕心裂肺。
哭与笑,悲与喜,两种最极端的情绪,被诡异地融合在了同一张脸上。
【诚实豆沙包】,完成了它的进化。
它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全新的东西。
白案伸出手,拿起其中一个。
包子的触感温热而柔软。
那张哭笑不得的脸谱,正隔着面皮,无声地注视着他。
它在说:
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