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空中的惨白巨眼也做出了最后的挣扎,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凝聚起最后、也是最浓缩的一道冥光——这道光柱细小了许多,但颜色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漆黑,其中不再有面孔,只有最深邃的死亡与虚无!
阿禾没有去看身后即将爆发的惨烈战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坐下,将残破的心灯放在膝盖上,双手捧着九曜琉璃盏,置于心灯正上方。
她闭上眼睛,回想着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
从山村初遇,到龙宫生活;从遗迹探险,到蛟巢生死;从京城风云,再到此刻的绝境。欢笑、泪水、担忧、温暖、坚定……无数画面和情感在她心中流淌。
她想起敖渊第一次笨拙地给她烤鱼,烧焦了半边;想起珠儿贝儿围着她叽叽喳喳讲龙宫趣事;想起山神雀傲娇又别扭的关心;想起父母在村口送别时含泪的笑脸;想起敖渊化出龙尾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她;想起在真心幻境中看到的、那个站在她身边、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敖渊……
这些记忆,这些情感,或许在那些大能者眼中微不足道,但对她而言,这就是她的全部,是她之所以是阿禾的证明。
“琉璃盏,你是净化幽冥的至宝。”阿禾在心中默默对琉璃盏说,“心灯,你是照亮真心的火焰。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你们……但我相信,温暖的光,应该可以互相照亮,互相增强吧?”
她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情感,所有对“光”与“温暖”的向往和信任,毫无保留地灌注到两件宝物之中。
膝盖上的心灯,灯火似乎明亮了一分,温暖的光芒缓缓上升。
手中的琉璃盏,似乎听懂了她的心意,柔和的七彩光晕不再四散,而是开始向下流淌,如同光之溪流,主动与心灯的温暖火光接触、交融。
七彩的净化之光,与金红的真心之火,在阿禾的意念引导下,并没有互相排斥,而是奇迹般地开始缠绕、融合!
七彩光芒为金红火焰增添了神圣与净化之力,金红火焰为七彩光芒注入了温暖与坚定的内核。两者交融处,诞生出一种全新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温暖白光。这白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让一切邪恶污秽本能畏惧的纯净气息。
空中的漆黑冥光终于落下,直射敖渊!
敖渊长枪刺出,金色龙影咆哮迎上!
两股力量对撞的冲击波将山谷两侧的岩石都震得簌簌落下。
但就在这僵持的瞬间,阿禾睁开了眼睛。
她双手捧着的,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琉璃盏,而是一团悬浮在盏心、由七彩与金红交融而成的温暖白光。白光中心,隐约可见心灯那微小却顽强的火苗在跳动。
阿禾站起身,走到敖渊身侧,将手中这团融合后的光芒,轻轻推了出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那团温暖白光如同夜间悄然升起的明月,安静地、稳定地飘向空中那只惨白巨眼。
骨甲蛟人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疯狂催动巨眼,想要释放更多冥光阻止,但巨眼已经变得虚幻透明,显然力量即将耗尽。
温暖白光触碰到了巨眼。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放入水中。
惨白巨眼连挣扎都没有,就在那温暖白光的照耀下,如同阳光下的雾气,迅速消散、蒸发。其中蕴含的幽冥死气和无数残魂怨念,在纯净温暖的净化与真心之力面前,毫无反抗余地,尽数化为虚无。
“不——!!!”骨甲蛟人发出绝望的嘶吼,随着巨眼的消散,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皮肤迅速干瘪灰败,眼神涣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还未落地,身体已经开始风化,化作一滩黑灰。
幽冥之眼被破,召唤者陨落,剩下的黑水蛟族和幽冥鬼卒顿时失去了主心骨和力量来源,士气崩溃。
“撤!”一名黑水蛟族长老见势不妙,嘶声下令。
“想走?”敖渊眼神冰冷,岂会放过这些险些害了阿禾的敌人?他手中长枪一振,正要追击。
“敖渊!”阿禾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摇晃,“我……我有点晕……”
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松,实则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和灵力。此刻危机解除,强撑的一口气松了,疲惫和虚弱立刻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敖渊立刻收回长枪,转身扶住她,眼中的杀意瞬间被担忧取代:“阿禾?”
“没事,就是……有点累,想睡觉……”阿禾靠在他怀里,声音越来越小,眼皮开始打架。手中的琉璃盏和心灯也光芒收敛,恢复了原状,只是细心看去,心灯上的裂痕似乎……细微地愈合了那么一丝丝,而琉璃盏的光芒也似乎更加温润内敛。
敖渊将她打横抱起,对两名受了伤但仍有战力的影龙卫下令:“清理战场,不留活口。然后立刻离开这里,找安全的地方休整。”
“是!”
战斗很快结束。失去了首领和幽冥之眼支援,残存的黑水蛟族和鬼卒在龙君亲卫面前不堪一击,很快被清扫一空。
敖渊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阿禾,在一名影龙卫的引领下,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山谷,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暂时安置。
山洞内,敖渊小心地将阿禾放在铺好的干燥草垫上,检查她的情况。只是心神灵力消耗过度,并无大碍,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坐在阿禾身边,看着她熟睡中依然微蹙的眉头,伸手轻轻抚平,目光落在她紧握在手中的琉璃盏和心灯上,眼神深邃。
今日一战,再次证明了阿禾的特殊。她或许力量微弱,但她的直觉、她的心性、她那种能将看似不相干的力量巧妙结合运用的本能……都远非常人可比。心灯与琉璃盏的融合运用,连他都未曾想到。
这究竟是她的天赋,还是……与她那神秘的“天命”有关?
傅承弟子传来的消息,玄真子的诡异“坐化”,幽冥势力的渗入,黑水蛟族残部不顾一切的截杀……这一切都表明,幽冥之地对阿禾的重视程度,恐怕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
他们真正的目标,或许从来就不仅仅是敖渊或者龙宫,而是阿禾本身。
敖渊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轻轻将阿禾额前被汗水黏住的碎发拨开。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东海龙宫,必须尽快赶回去。只有在龙宫大阵的保护下,在四海龙族的势力范围内,才能更好地保护她,查明真相。
夜色渐深,山洞外传来影龙卫布置警戒的细微声响。敖渊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但神识却始终笼罩着方圆数里,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阿禾在睡梦中咂了咂嘴,无意识地往敖渊身边蹭了蹭,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眉头舒展开来。
敖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安稳些。
长夜漫漫,危机四伏,但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
而距离东海,还有三日的路程。
前方等待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