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虫鸣断断续续,更添几分阴森死寂。
毗舍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湿滑腐叶之上,越想越觉胸口一股恶气横亘不去,忍了半响,终是咬牙切齿,压着嗓子低低咒骂道:“这不知死活的老匹夫!竟敢如此顶撞本座!若不让其知晓我归化堂雷霆手段,我毗舍二字倒着写!”
洪烈脸色亦阴沉得能滴下水来,鼻腔中冷冷一哼:“冥顽不灵,终究是个祸胎!早除早……”
一个“好”字尚未出口——
林中陡然响起一串阴森怪笑,忽东忽西,时远时近,飘飘渺渺,如同四面八方的魑魅魍魉齐声而笑,钻入耳膜,令人毛骨悚然!
“谁?!”毗舍与洪烈瞬间汗毛倒竖!
几乎同时厉喝出声,“呛啷啷”抽出兵器,背靠大树,警惕万分地扫视着周围黑暗中摇曳的幢幢树影。
凄清月光下,只见一个身影全身裹在黑布之中,唯有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冰寒冷酷,如同暗夜中的两点寒星!
此人身法快得诡异,如疾风魅影,在斑驳陆离的林间光影中无声穿梭,正是改头换面的楚飞!
“嗖!”楚飞身形一晃,竟如缩地成寸,眨眼欺近毗舍面前三尺!
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细韧乌光的长索,在月下如毒蛇出洞,闪电般直噬毗舍咽喉!
毗舍亡魂大冒,怪叫一声,身形拼命后仰!
那乌光长索擦着他脸颊飞过,“啪”一声脆响,深深嵌入其身旁一棵老树躯干,直没半尺有余!
树皮木屑四溅!
“何方鼠辈?!竟敢暗算本座!”毗舍惊怒交加,一股邪火直冲顶门,手中羊脂玉扳指“咔咔”急转,体内邪门真气疯狂涌动。
他双掌左右一分,一招密宗“双龙出海”,掌力喷薄而出,带着腥腐血气,分取楚飞左右软肋!
洪烈反应亦快,冰棱刀骤然完全出鞘,森森寒光暴涨!他声如寒潭冰裂:“藏头露尾之辈!活腻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如一座冰山轰然撞来,双刀卷起漫天刺骨寒潮,刀风呼啸,直欲将楚飞搅为肉泥!
楚飞冷哼一声,身形猛然如灵蛇般一矮一折,险之又险地从两人狂暴劲力的缝隙中如游鱼滑过!
他手腕一抖,那刚刚嵌入树干的乌索如活物般倒卷而回,长鞭般一卷,在空中划出数道诡异弧线,“啪啪”数声轻响,竟如附骨之疽,瞬间缠住了洪烈双腿脚踝!
“唔!”洪烈猝不及防,只觉脚下一股大力拉扯,下盘顿时虚浮,猛地向前一个踉跄,狼狈不堪!
他怒吼一声,勉力稳住身形,又惊又怒:“找……死!”
话未落地,楚飞身影已如鬼魅般再次欺近!
他左手一扬,一枚石子破空尖啸,如流星赶月,直射毗舍双目!
“哎呀!”毗舍只觉劲风扑面,下意识闭眼急闪!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眼盲瞬间,楚飞右手握指成拳,拳风隐隐带着风雷之声,吐气开声,“嘿!”一招直捣黄龙,结结实实轰在毗舍胸膛檀中大穴之上!
“噗——!”
毗舍如遭雷击,五脏六腑似都移位,一口滚烫逆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飞的风筝,炮弹般倒飞出去,“咚”一声巨响,重重撞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古松树干之上!
整棵大树剧烈晃动,松针雪般洒落。
毗舍背靠树干,勉强撑着,胸前剧痛,喉头腥甜不断上涌,眼中尽是骇然与不可思议:“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楚飞默然不答,身形一晃,弃了毗舍,人已化作一股黑风,再次扑向刚稳住身形的洪烈!
洪烈此刻旧力刚泄,新力未生,气息未匀,眼见煞星又至,心头寒意直透顶门!
他厉吼一声,双手舞动冰棱刀,泼水般使出一片刀幕寒光,不求伤敌,只求自保!
刀光过处,寒气凛冽,周遭草木顷刻间覆盖上一层惨白寒霜。
楚飞身法疾逾奔马,招数诡奇变幻,时而轻如飞絮柳叶,时而沉如五岳压顶。
乌索在他手中如臂使指,忽鞭忽枪,神出鬼没,间杂暗器飞石,专打周身大穴关节,竟迫得洪烈这等凶人刀法散乱,左支右绌,只有招架之功。
毗舍强压翻腾气血,心中戾气已化作无边凶焰,喉间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沉闷低吼!
双掌交叠胸前,真气疯狂催谷,两掌掌心肉眼可见地变得赤红如血,丝丝缕缕腥红罡气如血色雾瘴弥漫开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他双掌猛然向前推出,血色掌影暴涨,如恶修罗降世,一式密宗绝学“血手印”,掌力沉浑如泰山崩塌,向楚飞当头压下!
劲风扑面,竟带着一股诡异的腐臭!
楚飞识得厉害,足尖点地,身形倏地向后倒翻,如猿猴般轻盈跃上一棵虬曲古松的粗壮枝桠,浓密枝叶堪堪遮住身影。
只听“嗤嗤”声响,那血色掌印如附骨之蛆紧随而至,古松厚实坚韧的树皮瞬间被掌力中蕴含的腐毒侵蚀,留下两道焦黑如炭、五指宛然的恐怖掌痕!
楚飞随手摘下两枚松塔,扬声长啸:“看镖!”
手腕劲力一吐,两枚松塔竟如两道褐色闪电,挟着尖锐破空之声,直取洪烈双目!
洪烈急忙挥刀格挡,“铛铛”两声刺耳锐响,冰棱刀与松塔交击之处火花四溅!
松塔应声碎裂,粘稠的松脂飞洒而出。
望着满地碎木和刀上的油亮松脂,洪烈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冰蓝斗篷无风自动,如被狂风吹鼓,狂怒咆哮如雷:“竖子!尔敢戏耍于我?!”
杀意如沸,冰棱双刀卷起千重冰寒刀浪,带着刮骨的阴风,一招“冰封千里”,狠狠劈向楚飞藏身的枝桠!
就在洪烈刀光即将斩断树枝的刹那,倒挂树桠的楚飞如夜宵般陡然翻身下坠!
手中乌索如灵蛇出洞,“咻”地缠向毗舍双腕脉门!动作快如电闪!
“撒手!”毗舍正欲变招,手腕一紧,大骇之下奋力运劲欲震断绳索!
就在他分神运气欲震绳索之际,楚飞如鹰隼扑击,指如疾风,势如闪电,连环戳向毗舍手腕“劳宫穴”!
指风破空尖锐如笛!
毗舍只觉双腕一麻,紧接着剧痛钻心!
只听“咔嚓”两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毗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惨嚎之声刚出口便又憋了回去,整个人如烂泥般瘫软在地,双掌软垂,竟是被瞬间震碎了腕骨关节!
洪烈眼见毗舍重伤倒地,状若疯狂,厉吼声中,双刀舞成一片泼水不进、森寒砭骨的刀光雪幕,刀风所至,周遭丈许内的草木枝叶寸寸断裂,被刀上寒气冻成冰晶,簌簌飘落!
楚飞却避其锋芒,展开轻功,在浓密林影间穿梭腾挪,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身形飘忽间,时不时弹出数枚飞蝗石,精准射向洪烈双膝、手腕、肩胛等紧要关窍,劲力拿捏得妙到毫巅。
洪烈被他这般骚扰,打得怒火万丈,烦恶欲呕,气血翻腾!
怒不可遏,暴喝一声,舍弃其他,双刀并力高举,凝足十成功力,如力劈华山,挟着狂猛冰寒的劲风,狠狠劈向楚飞此刻藏身的一棵碗口粗的桦树!
欲将那树连人一同斩为两段!
刀光似匹练泻地!
楚飞在刀锋及体的刹那,足尖猛地在树干上一点!
身子如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斜斜飘飞而起!
同时手中那断去半截的乌索残索猛地甩出,毒蛇般缠住了洪烈握刀的右腕!
洪烈手腕一紧,下意识猛力回夺!
楚飞却借着这一夺之力,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凌空荡起一个奇诡弧线,瞬间闪至洪烈背后,闪电般飞起一脚,足尖灌注雄浑内力,势若奔雷,结结实实踹在洪烈后心“灵台穴”上!
“呃啊!”洪烈如遭重锤轰击,身形剧震,胸口一闷,喉头一甜,冰棱刀几乎脱手,向前踉跄冲出五六步,方才以刀拄地勉强稳住!
楚飞岂容他喘息!
身形如影随形,欺身直上,双手化指为剑,手臂模糊一抖,带起道道残影,一招七变、变化莫测的“灵蛇七探”,疾风骤雨般点向洪烈双臂、肋下数处大穴!
指风破空,嘶嘶作响!
洪烈只觉半边身子如同被无数毒蜂蜇中,酸麻刺痛,气血运转顿时迟滞!再也无力紧握,“当啷啷”脆响,沉重的冰棱刀跌落泥泞枯叶之中!
洪烈魂飞魄散,惊骇欲绝地回身!
左手下意识摸向另一柄腰刀。楚飞却已如跗骨之蛆般贴上,掌缘边缘竟泛出金属般的厉芒!
一掌如刀,带着刺耳锐啸,重重切在洪烈握刀的左腕关节之上!
“咔嚓!”又是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
洪烈凄厉惨嚎,左手手腕无力地耷拉下来,已然脱臼折断!
楚飞看着地上瘫作两滩烂泥,彻底失去反抗之力的毗舍与洪烈,缓缓摘下蒙面黑巾,露出冷峻英挺的面容,眼神如寒潭深水:
“今日废尔等武功筋骨,聊做惩戒!滚回去告诉蒙铁罕那狗贼!若再敢鱼肉乡里,屠戮无辜,沿海百姓若再遭荼毒,我楚飞天涯海角,亦必取他项上人头,告慰万千亡魂,血债血偿!”
语声冰寒,字字杀机。
说罢,身形一晃,融入林海苍茫夜色,踪迹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