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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寒鸦悲鸣揭血坪(2 / 2)

陈潜一掌推开歪斜的通向精舍后殿的廊门,一股混杂着浓烈金疮药粉、刺鼻血腥与腐坏的浓浊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身形微滞!

目光如电急扫,穿透翻腾的烟尘,落在一处被暴力轰塌了大半的书架旁——

胡天刀那魁伟如半截铁塔般的身躯,赫然倒卧在冰冷乌黑的泥地之上!

他胸腹间赫然插着一截碗口粗细的断矛!矛身木柄早被鲜血浸成紫黑,断裂处森白骨茬狰狞斜突!

背上更有数道深可见骨的刀口,几乎将他壮硕的脊背完全撕裂!

最可怖的,是一记深陷的紫红色掌印牢牢印在背心命门之处——密宗“血手印”!

掌印凹陷处肌肤如同被沸油烫过,脓血浸透了撕烂的衣襟,正诡异地微微蠕动!

他面门、胸膛一片焦糊,左半边鬓发连带着耳廓几乎被烈焰灼尽!仅存的右眼亦被厚厚的血痂糊死大半,嘴角蜿蜒流下的血迹早已冻结成冰。

然而,他那筋肉虬结如老根磐石的独臂,竟兀自死死攥着一把沉重朴刀!

那刀卷了刃口,断去尺许有余,刀身布满崩口裂痕,此刻竟深深嵌入一具身着玄冰教装束的尸骸颈骨之中,深没至刀柄!

“胡大哥——!”

陈潜目眦欲裂,身形如狂风席卷,瞬间掠至,单膝点地跪倒,大手已然稳稳托住胡天刀颈后那被污血冰霜覆盖的头颅!

掌心甫一接触那冰冷僵硬的皮肉,陈潜心猛地一沉!

鹿呦与阿篱的身影紧随其后疾掠而至。

“尚有微息!快!”鹿呦一只素手闪电般搭上胡天刀那若断若续的腕脉,声音已绷紧得发颤。

她指尖如飞,从药囊中抽出一把银针,细针流转冷光。

玉指翻飞间,“哧哧”破空轻响,十余枚银针已分刺胡天刀心脉周边各大要穴,针尾因她急速灌注的精纯内力而发出急促的嗡嗡颤鸣!

同时,她素手急拍胡天刀背后灵台、至阳数处大穴,每一掌拍落,一股柔韧绵长的真气便强行渡入那油尽灯枯的躯体,死死吊住他一线濒危心脉!

“背心……剧毒已攻心入脉了!”鹿呦语如珠迸,俏脸紧绷得发白,那枚最长银针精准刺入胡天刀颈下“璇玑穴”,针尾颤音陡然尖利!

她光洁额角豆大汗珠滚落,“小阿篱!‘夺阳’蛊引!再迟,他这身子就要被剧毒化空了!”

阿篱一语不发,双膝跪于胡天刀身侧,靛蓝筒裙铺开如静水深潭。

小手急探腰间篾纹药囊最深处秘格,拈出一颗细如米粒、通体流转金红光泽、内蕴骇人灼热生机的奇蛊卵,毫不犹豫将其按入胡天刀眉心泥丸宫!

指尖旋即如穿花蝴蝶,疾点其胸腹数处经络关键要穴!

“嗬……嗬……”胡天刀的眼皮似乎挣扎了一下,喉管深处发出破风箱拉动般艰难刺耳的嘶嗬,紫黑冰冷的嘴唇剧烈翕动,几缕浑浊带沫的血线艰难地从嘴角蜿蜒渗出。

“胡大哥!是我!陈潜!”陈潜低吼如雷,掌心灼热真气源源不断渡入其背心灵台,试图将那死气寒流强行逼退。

他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这具残躯如同一个千疮百孔的水囊,仅存的生命力正飞速流逝。唯有那只紧握着残刀的独臂,依旧硬朗如铁。

“陈……当家的……”胡天刀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一只被血痂糊住的独眼终于费力地睁开一道缝隙,眼白上布满血丝,浑浊的目光艰难地在陈潜脸上聚焦。

刹那间,那眼中竟爆发出一点微弱却极其复杂的锐光,其中混杂着狂喜与无尽的悲凉!

“……果……然是你小子回……来了!老子……老子就知道…老天爷还舍不得收我……得……得见你这……最后一面……最后一面呐…!”

他猛地吸了口气,那只染血的巨掌竟如同铁钳般骤然发力,死死抓住了陈潜扶住他肩头的手腕!

那力量如此巨大,几乎要将陈潜的腕骨捏碎!

“老子就…知道…你小子必定会带…带回救命的仙丹!就为了……就为了这个念想……老子……老子才咬牙撑住这口真气没散……没让那群狗杂种……彻底把老子……剁成肉酱喂了山里的秃鹫!”

“胡大哥,”

陈潜反手紧紧攥住那只冰冷刺骨、满布血污的巨掌,沉稳的声音里也透出了难以压抑的急切,

“药!解药就在此!鹿姑娘已炼成‘破煞涤髓丹’!您尽可宽心!快告诉我,我大哥和韵儿现在何处!这坪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变故?庄大哥、司马前辈他们人呢?!”

“解药……解药到了?!”

胡天刀那只浑浊的独眼骤然瞪圆,瞳孔深处如同有炭火复燃,瞬间涌起一种近乎凄厉的狂喜,紧接着又被更深的绝望与滔天恨意覆盖

“晚了!太晚了啊……兄弟!晚了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嗥从他胸腔深处硬生生迸裂出来,夹杂着五脏六腑似被绞碎的呛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紫黑色淤血如涌泉喷溅,星星点点洒在陈潜的青衫下摆,如同绽开的墨色残梅。

“……那天……大会将开……刚宰了鸡备好黄纸……操!那帮狗鞑子就已经冲上坪顶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极度的狂怒而颤抖:

“大伙儿都想……跟狗日的鞑子…血战一场!……但丹田里……那内力……全他娘的像冰坨子见了太阳!软了……提不起一丝一毫!”

陈潜单膝发力欲将他抱起:“胡大哥,撑住!鹿姑娘……”

“不要动我!”胡天刀那只筋肉虬结的独臂猛然挥出,如铁杵般狠狠砸在陈潜肩头!

他咳着血沫嘶吼,声如裂帛:“老子……挺得住!没……死在鞑子乱刀之下,便是老天爷给机会…让你听紧要事!老子时辰…不多了!让我……说!!”

陈潜手臂悬停,沉声道:“好!我听!”

“那天……杀鸡祭天的黄纸刚摆上香案……”

胡天刀喉间滚着破风箱似的喘息,声音哑得刺耳,“寨前放哨的鹞子眼……根本没响!操他娘的武弋!是武弋那狗贼!”

他残存的手臂猛地攥紧刀柄,残刀嗡嗡震鸣!

他说得太急,一口气陡然岔住,喉咙如同被滚烫的沙砾堵死,整个胸膛剧烈抽搐起伏,面色瞬间由青紫转为骇人的蜡黄死灰。

鹿呦脸色煞白如纸,深知这是剧毒反复冲击心脉,回光返照的极限!

陈潜目光急扫身旁,沉喝如令:“阿篱!酒来!”

话音未落,那苗疆少女已如鬼魅般解下腰间一只摩挲得发亮的朱漆酒葫芦。

一股辛辣醇烈、宛如熔岩滚喉的酒香猛然冲散了满室浓重的血腥浊气!

阿篱一步踏近,半跪于地,纤腕高举酒葫,澄澈的酒液带着凌厉的冷光,对准胡天刀那因剧痛喘息而张开的、满是血污结痂的嘴!

“胡大哥!顺气!”陈潜右掌蕴力,一股柔韧平和却精纯无比的内家真气如清泉般急速涌入胡天刀心俞、肺俞二穴,强行稳住他即将溃散的本元,口中急呼。

“咕咚!咕咚!咕咚——!”滚烫的烈酒如熔岩灌喉,直贯而下!

胡天刀本能地张开嘴,喉结疯狂滚动,大口吞咽!

那辛辣的酒液如同沸油浇入奄奄一息的灰烬,竟刹那间点燃了这头濒死猛虎体内最后一丝狂悍凶焰!

“痛快……哈——!!”一声沙哑穿金裂石的爆吼从他胸腔炸开!

那口被烈酒生生压下的逆血带着滚烫的腥气喷吐而出!蜡黄死灰的脸色,竟诡异地涌上一层亢奋的潮红!

“听着!兄弟!咱……着了家贼的道!就是那个白云堡的二当家……司马图……这千刀万剐的狗贼!”

他声音陡然拔高,凄厉如夜枭,牙关咬得格格作响,似要将满口血牙咬碎:

“就是他…就是他!当日盟主推举正酣,那老贼端着酒坛,脸上笑成了朵老菊花!满口仁义道德江湖道义……围着酒案转……挨个‘敬’酒!说是……替他那个叫什么‘孤鹤照影’的兄长…敬仰天下群雄……”

胡天刀猛地扬起手中断刀指向虚空,仿佛那仇人就在眼前,污血从他握刀的崩裂虎口处淌下,淋漓滴落。

“老子……老子也跟他豪爽地灌了一碗!呸!谁知他那狗爪子藏在袖里搞鬼!给庄寨主、陆大鞭子、李寒衣那丫头片子……还有那最要命的…”

他喉咙里滚出野兽濒死的低吼,胸膛如破鼓般剧震:

“他亲哥!司马鸿!‘冲霄鹤’司马堡主!……也被他这孽障亲兄弟……‘敬’了满满当当一盏!……司马鸿何等机警人物?!当日推杯换盏……他脸白得像纸……还推说堡务缠身……滴酒未沾……”

胡天刀独眼中迸射出蚀骨怨毒的光芒,那是被至亲背叛啃噬灵魂的剧痛:

“结果……结果就是他这个豺狼心肠的亲弟弟!亲自!端着掺了毒的酒逼到他嘴边!还假仁假义拍着他肩膀说‘大哥半生辛苦,今日何妨与天下英雄共饮尽兴’……司马鸿……他……他挡得住明枪暗箭千军万马……又怎防得住亲骨肉从背后捅心窝子的毒刀子啊!!”

“穿肠毒药?”陈潜声音如同坚冰相击。

“呸!比那狠毒百倍!”胡天刀目眦尽裂,血泪混浊流淌:

“喝下去…不过盏茶功夫……他娘的那狗鞑子武弋!就带人直冲进来!密宗的妖僧、玄冰教的黑手、归化堂的狗奴才……像潮水一样涌杀进来!见人就砍!而兄弟们……我们……”

“我们想拼命啊!……可丹田空空如也!浑身……浑身软得像抽了脊梁骨的癞皮狗!”

他独臂无力垂下,沉重的断刀脱手“当啷”一声砸在冰冷石板上,带出无尽悲愤与绝望的余响。

“是司马图……是那老狗贼亲口……亲口对瘫软在他脚下的司马鸿嘶喊!‘大哥!别怨小弟狠心!是那伯颜察儿大总管……许了我整个岭南武林盟主的位子!’……老子……老子听得真真儿的!司马鸿听了这话……那眼神……哇的一声…生生呕出来的是不是血…是心头的一口精魄啊!”

“崔前辈呢?!”陈潜语速快如疾风裂帛。

“那老神仙!……咳咳……哈哈哈哈哈!”

胡天刀突然爆发出疯狂刺耳的大笑,比厉鬼啼哭更令人心悸:

“他……他眼看群雄如同待宰的羔羊……拼着最后一口气……一把抢过香案上一坛酒!疯了似的往自己嘴里猛灌!坛子摔碎了!酒水混着老泪糊了他一头一脸!他指着四周涌上来的鞑子狗腿子……嘶声狂骂!‘蒲通是老夫眼瞎……可老夫亲手配的毒……老夫自己尝!’……”

胡天刀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独眼中最后一点锐利的光芒如同风中之烛,急剧黯淡下去:

“然后……他便……倒下……倒在他那群年轻徒儿的尸骸堆里……”

这铁塔般的汉子最后几个字细若游丝,气息如同凛冽寒风骤然扯断的最后一根枯草:

“苏韵……那丫头……带着几个内力尚存一丝的兄弟……二十几条硬汉子……硬生生挡在正殿门口……杀成了彻头彻尾的血葫芦……”

语声骤停。

胡天刀那饱含无尽悲愤与不甘的独眼,直勾勾地瞪向殿顶破洞外那灰暗阴霾的苍穹,紧抓着陈潜衣袖的五指猛地一收,指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爆响,攥得铁紧!旋即——又猝然松开!

雄壮的头颅轰然垂下。血泪混合着嘴角流下的最后一滴浑浊酒液,在他那被百创染透的破烂衣襟上,凝成一片深入骨髓的深寒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