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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铁壁寒锋战鼓摧(2 / 2)

如同和兄长共用一颗心脏,他单脚猛地踏地旋身,身体旋转中带起一道凄厉弧光,手中仅剩的一支判官笔化作致命惊鸿,以精准到分毫的角度,自兄长劈开的刀网空隙中急刺而出!

嗤——!这一笔疾如流星赶月,没有半分花巧,笔尖凝聚着兄弟二人毕生功力与刻骨血仇!笔未至,森寒指风已砭入肌肤!

目标正是后排一个只顾发弩、刚刚探出半边身子的怯薛劲弩手!

那弩手惊觉杀意已抵咽喉,只来得及将沉重的弩机向下一沉格挡!

“笃!”判官笔尖锐的笔尖狠狠钉穿了硬木弩机!余势未消,笔锋穿透弩臂,带着一蓬碎木铁屑,深深扎进那弩手毫无保护的咽喉!

“呃嗬……”那弩手眼球暴突,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手中沉重的弩机脱手坠落!

“杀——!”神机门众人被这惊世一刺杀激得热血沸腾!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明知盾阵难破,也拼死挥刀向着近在咫尺的铁壁砍去!刀锋斩在铁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溅起的火花在风雪中一闪即逝!

风雪如刀,灌满虎跳峡的每一道沟壑。

泥泞的荒滩已化作战场熔炉,铁器的撞响、垂死的嘶嚎、战马的悲鸣,交织着火焰撕扯枯苇的噼啪声,在朔风中翻滚如沸汤。

楚飞浑身被汗水与血泥浸透,粗重的喘息凝成团团白雾,又在冷风中迅速消散。

他环目赤红,死死盯住前方那道高大如熊罴的赤红身影——大法轮寺天护法,“铁狮”丹增!

方才硬撼一击,楚飞只觉丹田如沸油滚动,气血翻腾逆冲,手臂酸麻难抑。

然眼角余光所及,杨展武双枪被蒙铁罕那柄邪异弯刀绞得风雨飘摇,肩头衣裂绽血;雷奔状若疯虎却每一棍击出皆有反噬之力,铜棍嗡鸣,虎口崩裂;云朝烟一人独斗三名鹫奴,水绿的衣袂已被染出道道赤痕,身法渐见凝滞!

一股无明业火猛地烧透肺腑!他楚飞纵横江湖,几时见过肝胆相照的兄弟遭此危厄?这凶僧,便是眼前的拦路石!

“贼秃驴!给老子——滚开!!!”炸雷般的狂吼撕破战场喧嚣!

楚飞环眼血丝如蛛网密布,虬髯根根戟张!他不顾翻腾的气血,更不管右臂经脉鼓胀欲裂的剧痛,脚下烂泥“砰”地炸开尺深泥坑!

雄躯猛地矮身前趋,腰背如一张被强行拉满后、不顾死活放出的铁胎硬弓!

双掌齐出,并非直捣,而是以一种奇异的交错弧线,掌心相对如抱圆球,竟不顾丹增那蓄势待发的厚重金刚掌印,舍生忘死地直拍丹增小腹气海与胸口膻中两处要穴!

“四象阴阳掌——‘阴阳归一’!”

风雪的呜咽在耳边骤止,世界仿佛只剩自己沉重如鼓擂的心跳。掌风撕裂空气的低沉呜咽清晰可闻。

这一式本是“四象掌”中以繁御简、阴阳互济的绝学,最重气脉调和。

然此刻楚飞胸中暴怒如狂澜,强运此式,体内原本奔流如江河的雄浑真气彻底失去束缚!

狂暴的纯阳内息如山洪决堤,沿着右臂“手太阳经”轰然奔腾;左手少阴气息亦不甘示弱,如冻川崩裂逆冲而上!

两股截然不同的磅礴内力在掌心碰撞、撕裂!经脉剧痛如烧红的铁钎插入!楚飞眼前金星狂舞,几乎呕出血来!

但他竟生生压住了嘶吼,全部的精气神、意志力、血肉乃至灵魂,都化作了这搏命一击的燃料!

丹增铜铃血眸也瞬间瞪圆!

他乃密宗上师,金刚伏魔印威名赫赫,本以为这莽夫纵然神力惊人,亦是强弩之末。岂料对方竟使出这等玉石俱焚的狠厉招数!

对方双掌交错,如封似闭,轨迹玄妙难测。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那扑面而来的、至刚至猛又携着绝死阴戾的沛然掌压!

退?身后是惊魂未定的蒙铁罕大帅,退一步便是万死莫赎!

拼了!“唵——嘛——呢——叭——咪——吽!!!”

丹增须发贲张如怒狮,将毕生修为提至十二成!秘传六字大明咒化作音罡吼出!

腥红僧袍被鼓荡的罡气撑得猎猎欲裂!双掌赤红如烧烙铁,暗金色的“金刚伏魔印”裹挟着低沉的梵音雷响,迎着楚飞那破釜沉舟的双掌,悍然封出!

他要以密宗秘传无上刚力,硬撼这莽夫的自寻死路!

四掌交接!一种刺耳尖锐到令人牙酸的筋肉骨骼挤压、内力狂暴对冲的“咯吱”闷响!如同两块千斤巨岩被蛮力强行挤压在一处!气浪向四周猛然炸开!

两人脚下的淤泥如同被无形巨锤轰击,混合着冰渣泥浆炸起数丈高的泥幕!

楚飞身体剧震!哇地一大口滚烫热血如箭狂喷!溅在丹增赤红僧袍之上,更添狰狞!双臂骨骼仿佛寸寸碎裂,左臂“手少阴经”如无数寒针倒刺,右臂“手太阳经”更似熔岩倒灌!

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这两股失控狂澜的巨力扯得翻转!眼前彻底血红一片,唯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濒临溃散的意志:往前!压过去!

丹增更不好受!他眼中瞬间布满惊骇欲绝的血丝!

楚飞这一击的力量远超想象!那掌力岂止是莽?双掌之力看似一刚一柔,实则刚中蕴藏绝险阴劲,柔里裹挟焚身阳煞!

当掌印相接的刹那,一股从未有过的诡异“破罡”之劲,如同无数旋转的炽热钻头,猛地撕裂了他引以为傲的密宗金刚罡气,狠狠凿入他双掌劳宫穴深处!

咔嚓!咔嚓!丹增双腕骨裂之声清晰可闻!那坚逾精钢的腕骨竟如朽木般寸寸断裂!

狂暴的混元内劲毫无阻碍地沿着手臂经脉逆冲而上!如同被点燃的药捻,直窜肩窝,疯狂撞向心脉!

“呃——啊——!!”丹增发出凄厉惨嚎!魁梧如铁塔的身躯如同被无形巨力击中,猛地向后倒飞!漫天泥浆血雨倾盆泼洒!

噗通!他重重砸落在丈外一滩冰冷的泥水中,溅起浑浊的水花。密宗金刚体,终被这玉石俱焚的一掌彻底轰破!

他赤红的僧袍碎裂成缕,露出胸腹间两个清晰塌陷的紫黑掌印,口中鲜血如泉涌出,混杂着破碎的内脏,眼中生命的神采如同退潮般迅速熄灭。

那铜铃大的眼珠,死死凸出,望向风雪呼啸的苍穹,凝固着临死前无边无际的不敢置信。

一击毙敌!楚飞眼前瞬间黑透,强弩之末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逆血再度喷出!

金狼大纛下,蒙铁罕那张虬髯如钢针倒竖的脸上,裂开一丝惊怒的缝隙!那劈天裂地般砸落的熟铜棍尚在半空,厉风已割面生疼!

“开!”一声暴吼似猛虎出柙!

他弯刀“龙雀”由直刺化斜撩,刃口在昏暗天光下划过一道羚羊挂角般的冷弧,“铛——!”火星如瀑喷溅,撞上雷霆万钧的铜棍!

震鸣刺耳!雷奔那号称千钧之力的双臂竟猛地一麻!一股刁钻阴冷、如毒蛇钻骨的暗劲顺着铜棍直透臂膀筋脉!喉头腥血上涌!

“哼!”蒙铁罕嘴角扯出冰渣般的讥诮,刀背借荡开铜棍之势诡异地一旋一压!

动作快如电光石火,雪亮的刀背竟如沉重铁尺,“啪”的一声狠狠抽在雷奔棍头旧伤累累之处!

“噗!”雷奔如遭雷殛,胸中翻腾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喷出血雾!

雄壮身躯竟被这一击之力震得蹬蹬蹬连退三步,脚下淤泥炸开深坑,直退至杨展武枪影边缘才勉强站稳!

“三哥!”杨展武冰雕般的面容剧震!眼角余光瞥见雷奔吐血暴退,那双稳如山岳握枪的手第一次出现微不可查的震颤!

左枪“赶月”本能暴刺,直扎蒙铁罕持刀手腕!枪尖破空锐啸!

“雕虫小技!”蒙铁罕看也不看刺来的短枪,仿佛甩开一条纠缠的草蛇。

他身形猛地一矮,铁骊宝马通灵般前蹄怒踏淤泥!“咚!”泥浆四溅,水花混着血腥腾起!

杨展武志在必得的一枪竟擦着蒙铁罕铁甲护臂掠过!枪尖空挑残影!

同时,蒙铁罕足下金镫奋力一磕马腹,那漆黑如墨的铁骊陡然如离弦之箭前冲,刀交左手,“龙雀”乌沉沉的刀光划出一道凄厉弧度,竟是反手回扫杨展武后心!

变招之诡、力道之雄,令人目眩!

杨展武刺空之际便已心知不妙!脑后那无声刺骨的刀风如跗骨之蛆!生死一线,他腰腹猛地塌缩拧转,右手“追星”枪闪电回防格挡!

“镗——!”火星爆溅!

杨展武只觉一股山洪暴发般的巨力直撞枪杆,“咔嚓”一声,脚下冻硬的河泥竟不堪重负,猛地碎裂!他立足不稳,身形急向后倾!

好个杨展武!双足如沾泥鳅滑行,猛地交错后踏,硬生生在淤泥中犁出两道深痕,卸去大半冲力。

然而左肩被刀风边缘扫过,刺啦一声割开寸长口子,血线瞬间洇红臂膀!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煞白。

蒙铁罕刀光如盘龙绕柱,一绞一收,“龙雀”轻吟,刀尖斜指两人,语气森然如冻铁互磨:“尔等南朝贱骨,也敢窥神器?下一刀,便取尔等头颅下酒!”

铁骊踏雪长嘶人立,碗大的蹄铁在稀薄雪光下闪耀狰狞寒芒。蹄下泥浆翻卷,裹挟着铁蒺藜碎屑与散落的血肉,粘稠得令人窒息。

此刻,滩头一侧的对决却是寒彻骨髓、无声生死!

陆离的“寒螭剑”仿佛彻底融入这凄冷风雪。剑锋幽蓝,每一次点、刺、抹、削,皆无声无息,恍若幽冥毒蛇吐信。

剑势快得只留残影,每每从最刁钻的死角刺出——或是肋下死角,或是踏破淤泥飞溅的刹那空挡,又或是借翻腾火光搅乱视野的瞬息!

如烟一袭绯色劲装几乎被泥浆染成暗褐色,唯有那柄红绫剑在漫天飞雪中刺目如血!她身形灵动如鬼魅,红绫剑似灵蛇吐信。

面对陆离那诡谲如附骨之疽的“寒螭剑法”,她竟是以快打快,以身法之绝伦弥补剑法精妙处的间隙!

陆离的剑锋如影随形,紧贴着她咽喉、心窝擦过!

嗤啦!一片衣角被削飞,被风卷向滩头浑浊的浅水。她肩头一处细微裂口渗出暗红。

陆离那张死白的脸上裂开一丝刻毒的狞笑,如冰雕被劈开缝隙,声音干涩如磨砂石相刮:“潮州府没能留下你,这滩涂便是你的葬身冢!”

剑招陡变!剑光猛然炸开万千点幽蓝寒星!如同深海里突然搅碎的冰螭遗骸!“百螭噬魂!”剑气森寒!如无数毒螭争噬!

如烟眼中寒芒暴涨!那是五年前苏韵倒下的眼神!刻骨铭心!红绫剑在她手中嗡鸣震颤,剑势非但不退,反而更疾!

“嗤嗤嗤!”绯影与幽蓝剑光在腥臊的风雪淤泥中疯狂碰撞绞缠,剑刃撕破皮肉的声音不时被风声卷走。

血珠飞溅在雪沫之上,瞬息冻成暗红的冰渣。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的薄冰之上!

云朝烟的战场,是鬼魅乱舞般的奇诡碰撞。

三名鹫奴的弯刀“新月”、“残月”、“圆月”,在空中交织出一片粘稠如墨的涡旋暗域。

那刀路弧线刁钻,毫无征兆地旋抹挑刺,如同波斯细密画中扭曲的图案。

云朝烟一长一短两柄鸳鸯刀化作了水泼不进的银幕!

长刀“青鸾”矫若游龙,刀光绵绵如长河奔涌,不求斩铁断钢,只求如水滴石穿般消磨对方奇诡的刀劲。

短刀“彩凰”似穿花蝴蝶,灵动穿插于长刀光幕之间,专刺对方气息转换之罅隙,刀尖每每在鹫奴招数转换的关节处啄击!

“锵!锵锵!”刀锋碰撞声连珠般炸响!每一次交锋都险之又险!

一名鹫奴的“新月”刀贴着云朝烟腰侧险险抹过,刀锋划破水绿罗衫,在紧束的腰封上留下一道细细白痕!

云朝烟足下步伐骤变!她猛地一踩旁边陷在淤泥中的朽木断梁,身如弱柳扶风般倏然侧滑!

恰好避开另一名鹫奴从斜下撩起的“残月”刀光!“彩凰”短刀以极其细微的角度向上斜挑,“叮”的一声脆响,精准地点在第三名鹫奴劈下的“圆月”刀脊最不受力处!

那鹫奴只觉手腕剧震,一股诡异的黏滞力道直透臂膀,圆月双刀竟微微向外荡开!

云朝烟目光如电锁住这不足三指宽的间隙!

“着!”她清叱出声!左手中食二指并拢如剑,快如闪电戳向鹫奴腋下软麻穴!

时机、角度、眼力、胆气,臻至巅峰!若非此刻群敌环伺,这破阵之机足可立毙一敌!

呜——!呜——!!!

苍凉、短促、带着穿透朔风冰雪力度的号角声,如同垂死的恶蛟发出的瘆人悲鸣,陡然自虎跳峡两侧崖顶及远处荒滩尽头,沉沉传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穿透了激烈的厮杀声!这声音如同冰水浇进了火热的油锅!

“来了!”楚飞猛地劈翻一个悍不畏死扑来的铁熊卫,环眼骤然圆瞪如铜铃!目光急切地扫向滩头外沿。

地平线上,在翻卷的雪雾与铅灰色天空交界之处,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暴雨将至前的铁云,急遽放大!

马蹄!数以百计的马蹄!践踏着冰冻荒原与浅水淤泥!沉闷如地心熔浆翻涌!

刀光!密集得能刺破苍穹的枪矛寒芒!如同无数根冰冷的獠牙刺向这片修罗屠场!

旌旗!一杆、两杆、十杆……无数杆刺目的金狼旗、玄冰黑旗、归化堂惨青旗号,从三面如同涨潮的铁水般翻涌而出!

他们来了!那些从爆炸、火网和铁蒺藜中狼狈撤下却未死的护军,还有那些镇守清波门、三里亭、折柳驿的元军步骑!

此刻在凄厉的号角催逼下,重整旗鼓,卷土而来!

他们带着被偷袭激起的滔天怒火,带着要将这小小的伏击之地彻底碾碎的狂暴杀机,合围!

马蹄踏破冰面碎裂的刺耳声、铁甲磨擦的铿锵声、低沉的战吼与粗野的咒骂,汇聚成一股震耳欲聋的钢铁洪流,沉沉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