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玄阴指”尚未点实,便觉一股酷烈如火山熔岩的反震之力从章门穴处狂涌而入!
那灼热并非简单内气,更像带着焚灭一切阴寒秽气的天然意志,他苦修数十载的玄阴真气竟如滚汤泼雪般寸寸消融!
“呃啊——!”梁震凄厉惨嚎,阴鸷的脸瞬间扭曲,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丢进熔炉炙烤!
他猛喷一口殷红中带着冰渣的逆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跌飞!
机不可失!
陈潜身随剑走,青影一晃已如鬼魅般逼近!朝天剑划出一道至简至朴的弧线——“返璞归真”!
没有剑花,没有啸音,只有一线纯粹到极致的青芒,直刺梁震心口!
梁震仓惶间凝聚残余冻气,欲作垂死一搏,双掌硬格剑锋!
“叮——噗嗤!”利刃先刺穿冰层般的护体气劲,紧接着洞穿一双肉掌!
剑尖余势未竭,稳稳刺入梁震心窝!冰寒掌力溃散前疯狂反噬,却只在剑柄及陈潜腕部凝结出薄薄一层寒霜,旋即被体内那股灼热本源无声融化,水汽蒸腾!
梁震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剑柄,陈潜平静的面容倒映在他急剧放大的瞳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冰冷:“多行不义,玄冰阴寒…终究抵不过人心灼灼!”言罢,抽剑。
血泉喷溅,夹杂着碎裂的冰渣。
这位为祸南疆多年的玄冰鹰犬,带着满心毒计与万年寒窟般的怨恨,眼中神光彻底熄灭,像一尊倒下的冰雕,沉重地砸进血污狼藉的泥土中。
腥热的血融化了霜痕,旋即又被裹入尘土。
梁震的败亡如同敲响了巡防营和残余玄冰卫的丧钟!
血泥在烈日下蒸腾起令人作呕的腥气,双门墩的隘口,刀卷了刃,枪折了杆,唯余断矛斜插在冒烟的焦土上。
巡防营残兵成了陷在蛛网里的飞蛾,眼看那三名煞星自烟尘硝血中缓步踏来,肝胆俱裂,刀都握不稳。
“妖邪!休走!”陈潜低喝如沉雷,藏青身影不动则已,动如云鹤冲霄!脚下血污猛地炸开一圈涟漪!
朝天剑“嗡”一声清鸣,不再疾刺狂扫,剑尖吞吐着尺余凝练青芒,直取当先一个披甲百夫长心口!
那百夫长举盾格挡,“铛”一声炸响,裹铁硬木盾四分五裂!剑尖透背而出,带出一溜滚烫血珠!
“挡……”另一个铁甲兵话未出口,侧方劲风骤起!
文渊青衫破开烟幕,折扇“唰”地展开,边缘薄如剃刀,冷硬铁锋一闪而过,“嗤啦”一声削过脖颈!
大好头颅冲天飞起!
文渊脚尖一点尸身肩头,借力一个鹞子翻身,扇骨点刺如疾风骤雨,另一名元兵脸上印上梅花般七点血洞,仰面栽倒。
鹿呦水蓝身影如穿花拂柳,已掠过混乱,无声欺近一名举刀欲劈伤员的灰衣死士背后。那死士只觉背心命门穴一凉,浑身力道刹那抽空!
鹿呦右手峨眉刺顺势在他颈侧“廉泉”点过,他连哼都未及哼出便瘫软如泥。
鹿呦左腕轻抖,腰间流云软鞭“啪”地一声,如灵蛇吐信,长及丈许的鞭梢精准抽在另一名玄冰卫脚踝“解溪穴”!
那玄冰卫身形一滞,鹿呦的蛾眉刺已如寒星般钉入其脑后“风府”,动作行云流水,狠辣精准。
她目光扫过四周躺倒呻吟的寨民与伤员,眼底焦灼与悲悯如火如电。
残余的七八名元兵早已吓破胆,发一声喊,扭头便往隘口外溃逃!然而——
“着!”文渊厉叱!折扇脱手飞出!扇柄暗藏机括,“咔哒”脆响,数十枚细若牛毛、泛着幽蓝的“无影透骨针”暴射而出!
“噗噗噗……”针如雨落,精准没入溃兵后颈要害!溃逃者瞬间如麦茬般接连扑倒,唯剩最后一个刚冲出几步,被一道破空而来的软鞭缠住脖颈!
鹿呦手腕猛地一拽!
“呃!”那兵卒双眼暴凸,喉骨碎裂声清晰可闻,魁梧身躯被巨力狠狠掼回血泥,抽搐两下再无生息。软鞭轻轻一振,血珠飞散。
场中唯余四个玄冰卫死士!
四人互视,眼中已无战意,但绝望之下凶光更盛,尖啸一声,周身寒气大盛,三双套着薄如蝉翼冰蚕丝手套的毒掌,分取三人!
“阴风化骨!”为首玄冰卫直扑陈潜,冰掌未至,刺骨寒气已冻凝空气!
陈潜不闪不避,踏步如渊停岳峙,朝天剑划出一道清亮弧光!正是青莲心法中守中寓攻的精妙招数“青莲溯影”!
剑尖看似缓慢,却以毫厘之差避开那毒蛇般噬来的冰掌,轻轻点在对方腕脉“神门穴”旁三寸处!
一股凝练柔韧的内劲如水银泄地般透入!
“呃!”玄冰卫顿觉半条手臂经脉酸麻欲死,刺骨寒气倒冲而回!冰蚕手套上覆盖的寒霜竟寸寸龟裂崩散!
未等他撤掌,陈潜剑势圆转,剑脊看似轻飘飘贴在他手臂上一抹一带,“刺啦”一声,整条臂膀筋络已被暗劲寸寸震断!
玄冰卫惨嚎着踉跄后退。
同时,两道寒影左右夹攻鹿呦!
鹿呦临危不乱,素腕如蝶,左手蛾眉刺飞点,直刺左边敌手掌心“劳宫穴”!
“叮”一声,刺尖撞上冰蚕丝,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那玄冰卫掌心剧震,寒气一滞。
鹿呦右手软鞭“呼”地缠住右边袭来的手腕!鞭身坚韧冰丝竟勒入皮肉!那玄冰卫手腕瞬间青紫!
鹿呦眼中寒光一闪,双足如旋风般踢出!左右靴底,赫然弹出两枚幽蓝针尖!“噗嗤”!“噗嗤”!
两枚见血封喉的“闭气锁脉针”精准钉入两名玄冰卫咽喉之下“廉泉”、“天突”二穴!
那两名玄冰卫身形瞬间僵直,脸上惊恐凝固,喉头咯咯作响,皮肤迅速泛起青黑色,七窍渗出黑血,连哼都未及哼出便仰面栽倒。
鹿呦手腕一抖,软鞭松开那具开始腐烂的尸体。她看也未看,纵身扑向一个肩胛被冰刃刺穿、正在血泊中抽搐的少年寨民。
“啊——!”
最后一名玄冰卫眼见同伴瞬间毙命,又见陈潜如山迫近,狂吼一声,不顾一切将毕生寒毒聚于十指,指甲暴涨泛出幽蓝,舍身扑向文渊!
文渊眼神一凝,不退反进,手中折扇灌足纯阳内力,“唰”地合拢,以扇作笔,如挥毫泼墨!
扇骨划破空气发出锐啸,接连点在那毒爪寸口“神门”、腕间“大陵”、肘上“曲泽”!
每一击都点在真气运转的枢纽!
“噗!噗!噗!”
那玄冰卫双臂如遭雷击,凝聚的寒毒疯狂反噬!
冰蓝之色瞬间爬上他自己的双臂,发出肌肉骨骼被腐蚀的“滋滋”声!
他惨嚎着,十根冻成幽蓝的指爪竟在颤抖中刺向自己面门!冰霜刹那覆盖整张脸!
“笔诛墨伐!”文渊清喝,折扇最后在其胸口“膻中”要穴不轻不重一拍!
“嘭!”
那玄冰卫如冰雕般僵立不动,周身笼罩在阴寒白气中,随即“哗啦”一声,碎成千百块裹着蓝霜的冰渣肉块,散落一地!腥气扑鼻!
死寂。
只有血滴敲打焦土的微弱滴答声,和不远处受伤寨民的低声呻吟。
文渊微微喘息,看着地上那滩腥臭冰渣,折扇“唰”地展开,拂去并不存在的尘埃。
“鞑子…指挥使!”一声悲愤至极、带着泣血的嘶吼自残破寨墙角落炸响!
盘石头双目赤红如血,浑身剧烈颤抖,手中那把巨大的、染满血污和人肉碎屑的古朴砍柴刀刀尖拖地,刮过碎石血泥,发出刺耳瘆人的“滋啦”声。
他拖刀而行,刀尖与岩石摩擦溅起暗红的火星!
状若疯魔,一步一个血脚印,直扑唯一还骑在马上、已被惊得失了魂、正勒马欲逃的指挥使!
两个残余的贴身护卫举刀上前阻拦。
“滚开——!”盘石头狂吼,砍柴刀毫无章法却携着万钧悲愤一个横扫千军!
“铛!咔嚓!”数柄腰刀齐断!
护卫们被那野性狂暴的巨力撞得喷血倒飞!
盘石头大步流星,血刀拖曳着碎石火星,如死神降临!
那指挥使面无人色,勒马不住,竟从鞍鞯上滚落下来!
盘石头已至!
他高高举起了那把宛如千斤巨斧般的砍柴刀!刀刃上干涸的暗红血垢和新鲜血水交融淌下!
日光刺破硝烟,照亮刀锋,照亮盘石头扭曲的脸上那滔天的仇恨!
那指挥使瘫在血泥里,瞳孔里映出那遮蔽一切的巨大刀影和盘石头眼中冰冷的、失去一切的疯狂!
刀落!
无声!
沉重如山岩的砍柴刀,干脆利落地劈开头颅,斩断脊柱,透出腰腹,将锦袍玉带下的身躯一分为二!
内脏血块喷涌,溅了盘石头满头满脸!他浑若不觉。
沉重的砍柴刀深深劈入指挥使身下的土地,直至刀柄,才发出一声沉闷如呜咽的“嚓”声。
盘石头拄着深深没入大地的刀柄,染血的靛蓝头帕下,血与泪混合着泥土,在那线条硬朗的山岩般面孔上冲出数道沟壑。
他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肌肉因极致的悲痛与脱力而剧烈颤抖,喉咙深处只有野兽般压抑的“嗬嗬”声,如同地底吹出的阴风。
他缓缓地,面朝着老父尸体倒卧的方向,屈膝跪下,额头重重叩在冰冷刺骨、浸透父兄之血的土地上。
山风打着旋儿从隘口呜咽而过,卷起尚未干涸的黏稠血沫和尘土的气味。
几只被血腥引来的乌鸦在灰蒙蒙的天空盘旋,发出呱呱的嘶哑鸣叫,久久不散。
陈潜还剑入鞘,粗糙的布帛擦过剑身残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望向隘口尽头更幽深的山峦,那里通向福州路的方向。远处山岚缭绕,如同巨大未知的凶兽蛰伏。
鹿呦在一名断了腿的寨民身侧跪下来,裙裾浸在血泥里也浑然不顾,熟练地撕开布条准备正骨。
她脸色苍白,额角汗珠与战场烟灰混在一处。
文渊收起折扇,青衫下摆溅满了黑褐色的血点,他步履微沉,走向鹿呦处,准备相助救治。
盘石头跪叩的身躯如同僵硬的岩石。
风过古隘,呜呜作响,似呜咽,似低语,似在催促着,下一段浸满血与火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