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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孤灯引渡避刀丛(2 / 2)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平和、却奇异地将鼎沸人声和风啸压下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幽幽响起。其声并不洪亮,却似蕴藏了安抚人心的力量。

楚飞与云朝烟皆是一凛!

循声望去,在坍塌了一半的伽蓝殿阴影深处,竟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枯瘦矮小的灰袍老僧。

月光吝啬地漏下几缕,勾勒出他嶙峋的身形。

脸上沟壑纵横,如同被岁月刀斧深刻过的山岩。

唯有一双眼睛,浑浊半阖中,偶尔开合间精光一闪,却亮得惊人,如同古井深处不灭的星辰。

更奇的是他手中一盏孤灯。

一柄半旧的古铜灯盏,灯油几近干涸,豆大的火焰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光影将他佝偻的身姿投在残破的壁画上,明明灭灭,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没。

他站在那里,也不知多久,仿佛与这千年古刹的断壁残垣融为一体。

“善哉善哉。”枯禅大师单手打着问询,目光平静地扫过楚飞夫妇,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如同看透轮回。随

即又转向被火把和人影撕裂的夜空,声音带着一种参透生死的枯寂:

“诸般业障,自有因缘。二位施主,既入寺中,便是有缘佛土,岂可让恶徒再扰亡灵清净?”

他脚下枯枝踩碎的声音在沉寂中格外刺耳。

墙塌处人影一闪,一个矮壮敏捷的身影疾掠而来!

来人剃着青亮头皮,身裹一件沾满泥点的灰布僧衣,脚下踩一双旧麻鞋。

他虽剃度,眉骨上一道新愈的浅浅刀疤却难掩昔日草莽气,尤其是那双精光四射、亮如寒星的眸子!

“师父!”年轻僧人语速极快,对枯禅大师抱拳行礼,姿态利落,“狗鞑子闯过了‘七杀碑林’,带队的崔绝老鬼亲自开路!还有几头玄冰教与归化堂的恶狗!”

他飞快瞥了一眼斜倚在柱下的楚飞,目光在楚飞软垂变形的手臂和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上一凝,倒吸一口凉气:

“伤得恁重!左臂怕是被重手法震碎了,肺脉也伤了!得立刻止血定脉!”

“悟嗔。”

枯禅大师的声音并无波澜,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引两位檀越去‘那处’安置。明灯为引,莫惊了尘埃。”

“是!”悟嗔心领神会,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再无多言。

他如同狸猫般一猫腰,闪到云朝烟身边,一只粗糙的手已托住楚飞未伤的右腋,同时低喝:

“夫人,快!扶住另一侧!跟我来!”

云朝烟见他动作娴熟,指上老茧遍布要害关窍,显然是熬打筋骨、精于擒拿跌打的行家!心头微安,立刻扶住楚飞腰侧。

两人合力,竟将楚飞这魁伟如山的身躯半抬半架起。

楚飞强忍钻心剧痛,硬是没发出半点痛哼。

小沙弥悟嗔身法快得出奇,带着两人沿残壁阴影疾走七转八折。

青石板路的缝隙里顽强钻出的野草湿滑无比,却无法阻碍三道人影融入更深沉的黑暗。

行至后殿一片坍塌更甚、被巨大烧焦梁木掩盖的角落。悟嗔猛地停步,示意云朝烟暂扶楚飞。

他俯身摸索,竟在焦黑墙角一块看似寻常、布满厚厚湿滑苔藓的巨砖上,用拇指、食指、中指三重指法,如按琴弦般快速轮番弹击七下!

叩击声轻重缓急,隐含节奏。咔哒!一声轻不可闻的机括咬合声响起。

面前那块紧靠断崖的厚重青石供桌底座,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三尺!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尘封书卷与苔藓味道的阴湿寒气扑面而来!

洞口仅容一人弯腰而入,黑暗深邃,不知通向何方。

“快!”悟嗔眼中火光一闪,那是追兵火把又近了一步!他当先躬身钻入,随即从洞内伸出双手。

云朝烟与水蓝色的身影如同雨燕,架着几乎昏迷的楚飞钻进洞口!

她身形轻盈巧妙地一转一送,已将丈夫稳稳推入洞内,随即自己也闪入其中。

轰隆!

沉重的断龙石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冰冷粗糙的岩石触感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与杀戮之气。

山寺废墟前,火光跳跃,亮如白昼。

崔绝身披玄色大氅,袖中九幽鬼爪隐现寒光,站在一片被烟熏黑的残碑前。

青铜鬼面具下的眼神阴沉无比,如毒蛇般扫视着荒烟蔓草间的断壁残垣。

数十名元兵执火把持刀围作一圈。

“人呢?!”他陡然厉喝,声音如同毒蛇出洞!目光如淬毒的钩子,狠狠剜向台阶下静静持灯而立的老僧。

火焰晃动,崔绝身后七名玄冰劲装的护法,目光冷厉如刀,齐刷刷锁定殿前独灯孤影的枯禅。

老僧脸色自如。他手持那柄残灯,灯油将尽,豆大的火焰在寒风中摇曳,眼看就要被吹熄。

他枯瘦的身躯在明亮跃动的火光与沉重的铠甲刀光包围下,显得渺小如风中落叶。

他微微抬起眼睑,混浊的目光扫过凶神恶煞的鞑兵与玄冰爪牙,落在崔绝那张透着死气的青铜面具上。

“阿弥陀佛。”佛号不增不减,依旧平和。

“老和尚,”

崔绝声音嘶哑如夜枭,带着一股渗人的阴冷和居高临下的狠厉,“休要装聋作哑!那两个朝廷重犯,分明进了你这破庙!说!藏在哪里?!”

他踏前一步,脚下用力,咔嚓一声踩碎一段焦黑朽木!其意不言自明。

周围元兵同时踏前一步,刀出半鞘,寒光刺眼!

枯禅依旧没有抬头,只静静望着自己手中那盏将灭的孤灯。

“贫僧枯禅,不过在此焦土残骸间,为往生之灵持一盏引路灯而已。”老僧声音枯槁,却字字清晰,在杀伐之气的包围中竟显出奇异的穿透力。

“施主杀气太重,惊扰了此地长眠的魂魄。”他伸出枯柴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护住那豆苗般的火头。

“至于施主所言重犯……佛门广大,却也难容业力纠缠。若真有恶人途经佛前,亦如沙落江海,瞬息无踪……贫僧枯坐于此,所见不过荒草瓦砾,古树昏鸦……何来藏人之说?”

“放屁!”崔绝身后一名高瘦的玄冰护法按捺不住,厉声暴喝,手中弯刀带起一抹森寒,“老秃驴找死!”

刀光一闪,如毒蛇吐信!他身形如箭,直扑台阶上那看似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僧!

枯禅大师恍若未觉。他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就在那名护法跃至半空,弯刀即将触及老僧衣角的一刹那——

“嗯?!”崔绝瞳孔猛地一缩!

他眼中精光暴射,死死盯住枯禅脚下!

只见老僧立足之地,赫然是伽蓝殿前一块寸草不生的暗褐色花岗岩地砖!石面之上,隐隐覆盖着一层如同蛛网般不断扩展、微不可察却绵密坚韧的裂纹!

喀!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石头开裂声响起。

仿佛承受了千钧之压!

那扑出的玄冰护法顿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滞涩粘稠之力当头压下!身形一滞,仿佛冲入了无形的深海泥沼!

刀势竟硬生生停顿在距离枯禅面门半尺之处!再也前进不得分毫!他满脸涨红,额头青筋暴跳。

“住手!”

崔绝一声沙哑断喝!枯瘦如鸡爪的鬼爪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那名护法后心,将他凌空拽回。

那护法踉跄落地,脸色惊惧交加,喘息如牛。

崔绝森冷的目光落在枯禅那枯槁的脸上,又缓缓移向他脚下那块布满玄龟纹理、深嵌大地、纹丝不动却隐现蛛网裂痕的“断龙石”。

再环顾四周——

荒草萋萋间,焦黑的殿柱倾颓,乱石堆积成冢。

远处,隐隐有几株被焚了半边的古榕虬枝扭曲伸展,如同挣扎的人影。

残破的佛像斜倚断墙,半张石雕的面容悲悯似笑非笑,半张在焦痕里狰狞若魔。

这座废墟,如同沉默蛰伏的巨大凶兽,无声潜伏的杀机更胜千军。他死死盯住枯禅那双浑浊却又深邃见底的眼睛。

老僧手中的灯火,明明灭灭,却始终不熄。

崔绝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闷哼:“走!”他猛地一挥手,转身便走,玄色大氅划出凌厉的弧度。

“大人?”旁边一名百夫长愕然,“这庙……”

“蠢货!”崔绝一声低骂,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戾气,“这破地方就是个埋骨坟场!地脉不稳,梁朽石颓!刚才若不是我手快……”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残柱断垣,又仿佛被那枯槁老僧和他脚下那片恐怖龟裂的“断龙石”烫了眼睛。

“那妖妇诡计多端,楚飞伤势沉重,绝不会藏在这种随时可能垮塌的危房里!搜后山崖壁山洞!”他压下心头那股被佛寺无形气场震慑的寒意,带着汹汹人马和猛獒,如潮水般涌向更深的山林。

枯禅大师依旧持灯而立。直到最后一点火把光影湮没在深山夜雾中,彻底消失不见。

他缓缓抬起眼皮,望向远处那片埋葬了无数英魂、血染层林的碑林乱冢,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终未熄灭的豆火。

山风穿过断梁,呜咽如泣。老僧唇边,缓缓溢出一缕极淡、几如叹息的血丝。他枯槁的身形晃了一下,随即又稳如山岳磐石。

昏黄的灯火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那双浑浊老眼里,一点点星火未灭,如同亘古荒原上最后一点微芒,映照着他独自守护了十多年的惨烈血泪与未泯的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