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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遗剑忠魂镇九霄(2 / 2)

正是黄杰!

陈潜目光瞬间锁死了桌上一个尚未启封的崭新酒坛——朱红泥封完好,不知是不是雷豹和刘三带来的“礼物”!

“黄兄弟,”陈潜声音沉缓,在这死寂的酒气中清晰响起,“且慢饮酒。”

黄杰浑身一颤,如同受惊的困兽,猛地转过头来!苍白的面孔写满惊愕与警惕,醉眼猩红,一把抄起桌上长剑!

“谁?!”

“勿嚷,”陈潜的声音平稳,目光却锐利如冰锥,直刺对方眼底的混乱。

他反手轻拂,一股柔韧沉稳的内劲无声荡开,竟将那即将撞上门板的碎酒壶残片轻巧扫到墙角,避免了更大的声响。

“在下陈潜。”

“陈潜?”黄杰浑浊的眼珠子似乎被这个名字烫了一下,酒意和惊疑在他脸上奇异地交织着。

“那个……挑了黑风寨,剑斩段九阎罗的……‘朝天剑客’陈潜?!”他喉头滚动,声音里的嘶哑退去了些,却换上了更深的难以置信和警惕。

昏暗的光线微微摇曳,将两人对峙的侧影投在斑驳冰冷的石墙砖上,如同两道沉默的剪影。

“正是。”陈潜颔首,承认得毫无波澜。

他向前缓步踏出一步,目光却始终锁定着黄杰的双眼,仿佛要穿透那层猩红的醉意,直抵灵魂深处。

“方闻黄华老英雄威名震岭南,孤军血战元虏,虽死不降,乃吾辈武人脊梁。今至此处,本欲拜谒黄老英雄之后,却……”

他语锋微顿,目光扫过桌上狼藉的酒坛、污浊的衣襟、颓唐的身姿,最后落回黄杰写满迷茫与戾气的脸上,声音沉了一分,带上一丝不容置喙的诘问,

“……却只见一醉生梦死之人?”

“醉生梦死?!”黄杰仿佛被这两个字狠狠抽了一鞭子,脸颊肌肉扭曲起来!

眼中血丝爆裂,厉声道:“你懂什么?!这世道!这贼老天!骨头硬有用吗?!黄家……我爷爷……”

他声音忽地哽住,如同破风箱般剧烈喘息了几下,猩红眼中骤然浮起一层水雾,却又被他狠狠压下,那点水汽立刻被更深的戾气和绝望吞噬。

他猛地一指身后角落那张落满灰尘、蛛丝垂挂的竹编卧榻,那榻旁墙上模糊不清的斑驳暗红,像是干涸已久的血痕,

“看到那血迹了吗?!当年官兵破寨,就是这张榻上!我奶奶……我娘亲……她们……她们就是用这把剑!”

他的目光猛地钉死在掌中古剑粗糙的剑柄上,仿佛握住了一块烙铁,握得更紧,指节几乎要碎裂,

“宁死……也不受辱!血……把剑……把这里……都染红了!”

他嘶吼着,声音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挤压出来,带着血沫的腥气。

但那份激越只燃烧了一瞬,旋即便如同燃尽的死灰,只剩颓然和无穷无尽的恨意。

“可有用吗?!骨头硬了,血淌干了,义旗倒了!剩下的人呢?!苟延残喘!像阴沟里的老鼠!在这破寨子里舔舐伤口……像……像我这样!”

他猛地将剑“咚”一声重重拄在地上,剑尖在青砖上磕出一小溜火星,另一只手却痛苦地抓扯着自己凌乱的鬓角,

“陈大侠!你告诉我!抗元!靠什么?!靠……靠你腰间的剑快?!还是靠……靠一腔自己都不知道能烧几时的热血?!这天下!早烂透了!”

寒风穿过窗纸的破洞,发出呜呜哀鸣。

小院外远处依稀传来几个喽啰粗鄙的笑骂声,更衬得这斗室内的沉寂如同坟冢。

陈潜沉默地听着黄杰嘶哑的控诉和绝望的咆哮,脸上看不出分毫波澜,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摇曳的烛火下,如同投入了墨玉的深海,沉静无底。

他缓缓抬起左手,并指如笔,指尖在冰冷的石桌面上轻轻划过。

内力透指而出!坚硬的石面如同松软泥沙,随着他指尖移动,无声地留下一道道深刻清晰的刻痕,缕缕石粉簌簌落下。

一个字,一个笔画,带着剑锋般的凛冽决绝!

“恨!”

深深刻下。

“忍!”

他指尖略顿,刻下第二个字。

旋即,石粉飞溅!

“立志!”

力透石背,第四个字落成!

他的手并未停下,指尖刻痕更深,如斧劈刀凿,带着沛然莫御的刚猛意志!笔笔刻下:

“不折节!”

石屑无声纷落,桌面上赫然留下七个力透青砖的森然大字:

恨!忍!立志!不折节!

烛光下,七个字如同七柄出鞘寒刃,直直刺向黄杰的双眼!凛冽的刻痕里灌注了无匹的精气神,字字如剑,直指人心!

黄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他目光死死钉在这石桌之上,钉在这七柄仿佛插在自己心口上的“剑”字之上!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无边羞惭与暴烈激荡的热流,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将那沉溺许久的冰冷醉意冲得七零八落!

他那只紧紧抓着剑柄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骨节咯叭作响,指甲深深掐入粗砺的剑柄缠绳,渗出血丝。

“这……”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这七字……是……”

“我的救命恩人沈载公,曾得黄华老英雄临终前一晤。”陈潜的声音响起,如同穿过寒冬峡谷的晨风,虽冷,却蕴着一线足以吹散积雾的锐气。

他并未抬眼看向黄杰,视线依旧落在那七个凿刻在石桌的血泪誓言上,指尖沿着那深刻的刻痕缓缓抚过,动作沉稳如抚过千年碑文。

“沈载公曾亲口将此七字传授于我,‘黄公遗志,字字千钧’——嘱咐我儿孙务必砥砺心志,铭记今日!”

他话语一顿,目光终于抬起,两道沉凝如铁、仿佛蕴着千锤万击后真金光芒的眼神,投向黄杰,语气平缓,却字字如同重锤击心:

“韶州虽倒,孤忠未绝!黄华公九泉之下若见今之祥兴——以抗元之名,行敛财之实;借旧袍之情,养海匪毒孽;视父祖脊骨为草芥,认贼作父,贩盐祸民——试问黄兄弟……”

陈潜踏前半步,声音陡然拔高一分,带着穿石裂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撞在黄杰震颤的灵魂壁垒上!

“你手中这柄沾染至亲烈血的家传古剑,尚……利否?!”

最后三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逼仄的陋室!也仿佛在黄杰的胸腔里引爆了沉埋多年的火山!

黄杰整个人剧烈地一震,仿佛被这当头棒喝彻底击穿了醉酒的混沌!

一直死攥着剑柄的右手猛地一收,将家传古剑死死抱入怀中!

“李魁……雷豹……刘三……他们竟敢……”嘶哑破碎的低吼从他齿缝间迸出,因极度愤怒和惊怖而扭曲变形。

“喝!”黄杰双目赤红如烧炭,喉间爆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他右手猛地探出,五根沾满酒渍的手指箕张如爪,带着一股浑浊癫狂的戾气,朝着桌上那坛簇新、裹着刺眼朱砂红泥封的酒坛狠狠抓落!

坛身冰冷湿滑!

就在他指尖即将扣实坛口泥封的刹那——

嗤!一道藏青色的影子突兀横亘于坛前!

陈潜左手并指,化掌为刀,快逾电光石火!那指掌边缘并未触及黄杰肌肤,只于其腕脉上方寸许凌空一拂!

一股内敛的柔韧劲风,裹挟着山雨欲来的沉凝气息,瞬间拂过黄杰腕上“内关”、“大陵”、“阴郄”三处大穴!

“呃……”黄杰闷哼一声,那只全力抓下的右手半空中猛地痉挛、僵止!

整条手臂上的力量、连同那狂乱的酒意,仿佛撞上了一堵沉雄的无形气墙,被生生逼回体内,激起一阵翻江倒海!

“你——!”他暴怒欲狂,眼中燃起屈辱的凶焰,左臂下意识便要发力拔剑!

“坛中非酒,是断魂引。”

陈潜的声音不高,却似平地里炸响的一个焦雷,沉稳无波更显森然!

他眼神如两泓深不见底的古井寒潭,纹丝不动地定在黄杰脸上,一字一句,凝若玄冰:

“雷豹,刘三,李魁——此刻就在断云坡!”

轰!

黄杰只觉得脑子像被雷豹的开山斧狠狠劈中!浑身的血液瞬间倒冲头顶!

“断……断魂引?他……他们……是李魁……带来的……”

沙哑破碎的吐字,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无穷的恨意!

“半个时辰前。”陈潜的陈述简洁如刀锋划过石板,“我就在断云坡山洞外。”

他魁伟的身形如同一座镇山铁塔,将窗外钻进来的凄冷朔风死死堵住。

他目光沉凝似铁,将洞中雷豹的粗吼、刘三的阴算、李魁那浓重海腥气中透出的杀机——字字重现,如同冰冷的石凿,将真相狠狠刻进对方神魂深处:

“副帮主说:‘黄毛小儿,碍事!’”

“刘军师说:‘让他……暴病而亡。’”

“李魁答:‘此乃‘断魂引’,饮下半时辰,心脉寸断,似急火攻心……’”

“雷豹拍案:‘今夜动手!待你死后……明日清早……押盐下山!鬼见愁秘道!’”

那坛崭新的酒,此刻在黄杰眼中仿佛化作吞吐毒焰的蛇蟒!

“毒杀帮主、嫁祸暴病……雷豹、刘三勾结海匪李魁之图谋已露。他们,欲借你之死,名正言顺移花接木,将那批从阳江逃出的‘雪花盐’经鬼见愁秘道贩入潮州。”

陈潜的语速不快,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死寂的空气中,也砸在黄杰因惊怒而狂跳的心上。

黄杰的喘息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胸脯剧烈起伏,齿缝里磨出一声冰碴子般的冷笑:“鬼见愁……秘道……”

窗纸残破的缝隙外,暗沉的天色愈发沉重,几片零星的雪沫开始悄然无声地飘落。枯树虬枝在风雪中发出艰涩的呻吟。

陈潜迎着黄杰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焰的眼睛,沉声道:“腊月十五,‘赤面龙王’将于潮州清点接收此物。此獠心机深沉,毒掌凶名遍传东南,正是那‘跗骨霜’毒盐的背后运筹之主。”

“黄兄弟,”陈潜右手缓缓抬起,指向被寒风卷得更加凄厉作响的破败窗纸,目光沉稳如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坛毒酒,当留于室——留待明日,为那引颈欲毒噬同袍的蛇蝎之辈……送行!”

话音落,屋内那豆残烛的火苗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忽明忽暗的光芒将黄杰苍白的脸上那陡然燃起的、混合着复仇焰光与决绝神采的复杂神色映照得惊心动魄。

他死死抱着怀中的家传古剑,抱着祖父刻在剑脊、早已被他遗忘在泥淖中的那份铁骨,目光死死钉在陈潜掌下那坛仿佛蕴含着翻江倒海般巨大凶险的毒酒,喉头滚动,最终化为一声从胸腔深处挤压出的、低沉至极的嘶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