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宗的晨雾还没散透，林九就扛着那把磨得发亮的破扫帚，蹲在山门第七十五级台阶上抠泥。
昨天幽灵舰返航时，带起的风卷了不少黑灰，卡在台阶缝里，混着晨露凝成的小泥块，硬得像小石子，得用扫帚尖一点点往外挑。挑出来的碎渣落在草叶上，很快就被露水打湿，黏在上面，又得重新扫。
“林九，早啊！”
膳堂的王伯提着食盒路过，里面装着热乎的灵米粥和两个夹着灵肉的馒头，是特意给林九留的，“刚听前山的弟子说，赤炎谷那边出事了！听说他们灵脉没了，弟子跑了一大半，连谷主都快撑不住了，还有个叫赵烈的天骄，据说正往万道神宫跑，想求人家收留呢！”
林九手里的扫帚顿了顿，抬起头，脸上沾了点灰，笑得憨：“赵烈？就是之前跟咱们抢灵脉那赤炎谷的天骄？他咋沦落到求人的地步了？”
“还不是因为灵脉！”王伯把食盒往石台上一放，压低声音，“上次万道神宫把灵脉给了咱们，赤炎谷就没了活路，资源越用越少，还欠了虚空商会不少钱，被追着要债呢！赵烈是赤炎谷主的侄子，天赋倒是不错，可现在宗门不行了，他不跑等着被讨债队抓去挖矿啊？”
林九心里透亮——这赵烈的路，早就在他的算计里。他笑着应了声，看着王伯往膳堂走，才慢慢放下扫帚，走到石台前打开食盒。
灵米粥冒着热气，馒头夹着灵肉，咬一口满嘴油香。林九没急着吃，先从怀里掏出块泛着红光的碎牌——是【星币】牌的边角料，昨天修货舟时留在船板里的，只要捏碎，就能感应到赤炎谷方向的动静。
他把碎牌往草丛里一扔，碎牌“咔嚓”一声裂成两半，很快就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往赤炎谷的方向飘去——这是“追踪”的信号，得看看赵烈路上有没有遇到麻烦，别半道就被讨债队抓了。
刚做完这些，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比平时急了十倍，还夹杂着人的惨叫声，听得人心里发紧。
林九抬头往赤炎谷的方向看——
只见一匹瘦马疯了似的往这边跑，马背上坐着个穿着红袍的青年，头发凌乱，嘴角还沾着血，正是赵烈！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蓝袍的汉子，手里拿着刀，嘴里喊着：“别跑！把欠的钱还了再走！”
“是虚空商会的讨债队！”一个巡逻的弟子路过，看清了蓝袍汉子的衣服，惊呼道，“他们这是追着赵烈来的！”
林九靠在石台上，继续啃馒头，眼睛却盯着赵烈，心里盘算着——该来的，终于来了。
赵烈骑着瘦马，拼了命地往昊天宗方向跑。
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半个月前，他还是赤炎谷的天之骄子，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灵脉、丹药、法器，要啥有啥。可自从灵脉被万道神宫截胡给了昊天宗，一切都变了。
灵脉没了，弟子们修炼没了资源，天天有人跑；谷里欠了虚空商会五千命运钱，被钱四海的人天天追着要，谷主叔叔把能卖的都卖了，还是凑不够；昨天晚上，讨债队直接闯了谷，放话说再不还钱，就把他抓去挖矿抵债。
他没办法，只能跑。
谷里的老人说，万道神宫的凌千雪仙子心善（其实是狠辣，但赤炎谷没人敢说），说不定会收留他。他就偷了谷里最后一块灵晶，骑着瘦马，往万道神宫跑。
可没想到，刚出赤炎谷，就被讨债队盯上了。
“赵烈！你跑不掉的！”后面的讨债队小头目喊着，手里的刀挥得呼呼响，“欠了钱还想跑？钱会长说了，抓不到你，就拿你叔叔抵账！”
赵烈心里一紧，咬着牙，狠狠拍了拍马屁股：“驾！”
瘦马吃痛，跑得更快了，可它早就饿了好几天，跑着跑着，速度就慢了下来。
讨债队的人越来越近，最前面的汉子已经举起了刀，眼看就要砍到赵烈的后背——
“轰隆！”
一声巨响，旁边的山坡突然滚下来一块大石头，正好挡在讨债队前面。
“谁？！”讨债队小头目怒喝。
没人回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赵烈愣了一下，趁机拍马往前跑，心里纳闷——这石头怎么早不滚晚不滚，偏偏这时候滚下来？
他不知道，林九刚才“不小心”把手里的馒头渣掉在了山坡上，吸引了几只松鼠，松鼠刨土，才把石头弄滚了下来。
林九看着赵烈跑远，嘴角勾了勾，继续啃馒头。
这赵烈，还挺能跑。
他刚想站起来，就看到秦昊带着几个长老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脸上满是疑惑。
“林九，刚才那是啥动静？我听着像石头滚下来了。”秦昊问，眼睛往山坡那边看。
“不知道啊，”林九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可能是风太大，把石头吹下来了吧。”
秦昊点了点头，没多想，又说：“对了，刚才巡逻弟子说看到虚空商会的讨债队，还追着个红袍青年，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林九点头，“那青年好像是赤炎谷的，跑得挺快，讨债队没追上。”
秦昊皱了皱眉：“赤炎谷的人？他们来咱们这儿干啥？不会是想找麻烦吧？”
“应该不是，”林九笑了笑，“看那样子，像是被讨债队追得走投无路了，可能是想往万道神宫跑。”
秦昊恍然大悟：“也是，万道神宫离咱们这儿近，他肯定是去求凌仙子了。不过凌仙子眼光高，不一定会收他。”
林九没说话，心里却清楚——凌千雪不仅会收，还会提条件。
赵烈骑着瘦马，跑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万道神宫的影子。
万道神宫建在一座高山上，宫门前有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嘴里吐着灵光，看着就威严。宫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剑痕，显然是经历过不少大战。
赵烈从马背上跳下来，腿一软，差点摔倒。他扶着瘦马，喘了好一会儿气，才整理了一下破烂的红袍，往宫门前走。
宫门前站着两个银甲弟子，手里握着剑，眼神锐利，看到赵烈，立刻拦住：“站住！来者何人？”
“我……我是赤炎谷的赵烈，”赵烈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我想求见凌千雪仙子，求她收留我！”
两个银甲弟子对视一眼，眼里满是不屑：“赤炎谷？就是那个连灵脉都守不住的宗门？还想求见凌仙子？赶紧走！别在这儿捣乱！”
“我是真心想加入万道神宫！”赵烈急了，往前凑了一步，“我天赋不错，能帮万道神宫打仗！我还能……”
“放肆！”左边的银甲弟子怒喝一声，剑鞘对着赵烈的胸口推了一下，“凌仙子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赵烈被推得后退了几步，胸口一阵疼。他看着两个银甲弟子冰冷的眼神，心里一阵绝望。
难道连万道神宫也不收他？
那他该去哪儿？回赤炎谷被抓去挖矿？还是流浪街头，最后饿死？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飘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从宫里走出来，正是凌千雪。
她手里握着剑，剑身泛着冷光，头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系着，看起来又冷又美。
“怎么回事？”凌千雪的声音很淡，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个银甲弟子赶紧躬身：“凌仙子，这人是赤炎谷的，想来求您收留，我们正让他走呢。”
凌千雪的目光落在赵烈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赤炎谷的？叫什么名字？”
赵烈赶紧躬身，腰弯得像个虾米：“弟子赵烈，见过凌仙子！弟子是赤炎谷主的侄子，天赋还行，恳请仙子收留，弟子愿意为万道神宫赴汤蹈火！”
凌千雪没说话，手指轻轻划过剑柄：“收留你也可以，但有个条件。”
赵烈眼睛一亮：“仙子请说！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一百个，弟子也答应！”
“你得找个人作保，”凌千雪说，“这个人，必须是昊天宗的杂役。”
“啥？”赵烈愣住了，“昊……昊天宗的杂役？”
他没听错吧？
万道神宫收留弟子，竟然要昊天宗的杂役作保？
那些杂役不就是扫地、砍柴、修货舟的吗？他们有什么资格作保？
凌千雪看着他惊讶的样子，眼神没波动：“怎么？办不到？”
“不是……不是办不到，”赵烈赶紧摇头，“只是……只是弟子不认识昊天宗的杂役啊！”
“那就去认识，”凌千雪说，“三天之内，找个昊天宗的杂役来作保，我就收你进万道神宫。要是办不到，就别再来了。”
说完，凌千雪转身走进宫里，白衣飘起，很快就没了踪影。
两个银甲弟子对着赵烈挥了挥手：“听到了吗？赶紧去找人作保，别在这儿耽误时间！”
赵烈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昊天宗的杂役……
他去哪儿找啊？
他跟昊天宗可是死对头！之前还抢过人家的灵脉，现在去求人家的杂役作保，人家能答应吗？
可他没得选。
要么找杂役作保，进万道神宫；要么被讨债队抓去挖矿。
他咬了咬牙，转身往昊天宗的方向走。
不管了！就算是跪下求，他也得让昊天宗的杂役答应作保！
林九在昊天宗的货舟港口，正修着一艘破货舟。
这艘货舟的船底裂了个大口子，得用木板钉上。林九拿着锤子，一下下往木板上敲，动作慢悠悠的，看起来一点都不急。
“林九，你修得咋样了？”一个负责货舟的老弟子走过来，问道，“秦宗主说了，明天就要用这艘货舟运灵米去万道神宫，可别耽误了。”
“快了快了，”林九笑了笑，“再敲几块木板就好了。”
老弟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林九看着老弟子的背影，手里的锤子顿了顿。
赵烈应该快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红袍青年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正是赵烈。
赵烈看到林九，愣了一下。
这就是昊天宗的杂役？
穿着灰布衣，脸上沾着点木屑，手里拿着个破锤子，看起来跟个普通的庄稼汉没啥区别。
可他没得选。
赵烈深吸一口气，走到林九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位……这位杂役大哥，求您帮个忙！”
林九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锤子差点掉在地上：“你……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大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赵烈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是赤炎谷的赵烈，想进万道神宫，可凌仙子说要昊天宗的杂役作保，求大哥帮我作个保，以后我肯定报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