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闹铃像一根钻子,狠狠扎进顾溟昏沉的意识里。
他猛地睁开眼,第一个感觉不是清醒,而是太阳穴一阵阵抽痛,仿佛有小人拿着钝器在里面敲打。
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沉重地压在他的眼皮和四肢上。
昨晚那个噩梦的后遗症还在持续。
还没等他缓过劲,房门就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伴随着姑妈略显尖利的声音:“顾溟!几点了还不起?早饭好了,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那声音里没有多少关切,更多的是程序化的催促和不耐烦。
“知道了,姑妈。”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
客厅里,早餐的气氛和往常一样压抑。姑父坐在桌子一头,沉默地喝着稀饭,报纸挡住了大半张脸。
姑妈把煎蛋和几片培根分到各人盘子里,动作带着点惯性的利索,但眉头始终微微蹙着。
“现在这物价真是没眼看了,”姑妈把盘子放在顾溟面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桌上的人都听见,“鸡蛋又涨,油又涨,连菜场那小白菜都涨了,这日子真是……”
顾溟低下头,默默拿起筷子,他知道这话不是说给姑父听的。
姑父只是个普通的工厂技工,收入勉强支撑这个家,多出来的他,吃饭、穿衣、上学,每一笔都是额外的负担。
姑妈的精打细算和偶尔的抱怨,就像这屋子里挥之不去的油烟味,细密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小溟啊,”姑妈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看就高三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听说老刘家儿子,周末都去快餐店打工了,时薪还不低呢,男孩子,早点独立也好……”
姑父在报纸后面轻微地咳了一声。
顾溟把嘴里的煎蛋咽下去,那点油腥味让他有点反胃。“嗯,我知道了,姑妈。我会留意的。”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这种话他听过很多次,早已学会了用最顺从的态度去应对,把心里那点刺痛的尴尬和难堪死死摁住。
匆匆吃完早饭,背上洗得发白的书包,顾溟几乎是逃离般地出了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稍微驱散了一点头痛。
熟悉的街道开始苏醒,上班族行色匆匆,学生三五成群,公交车喷着尾气靠站。一切都和他过去无数个上学的早晨一样。
但今天,顾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具体的东西变了,而是他看世界的角度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
阳光明明还算明媚,落在地面上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街边树木的绿意也朦朦胧胧的,缺乏生机。
行人的谈笑声、汽车的鸣笛声,传到他耳朵里都好像隔着一层薄膜,失真而遥远。
这种莫名的疏离感让他心里发毛,忍不住又想起昨晚那个冰冷诡异的梦,以及最后那道漠然的“注视”。
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汐月。
想到她笑起来时微微弯起的眼睛,想到她说话时轻快的语调,心里那点冰冷的惶惑才被一丝微弱的暖意暂时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