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无比的暗金神骸悬浮于混沌本源海狂暴能量的中心,如同亘古沉眠的巨神尸骨。瑶听雪白发如雪瀑般披散,在相对凝滞、粘稠的混沌能量形成的“平静”区域中,步履从容地行走在它的表面。紫红色的魔气如同最温顺的火焰,在她足下铺开,隔绝了神骸本身残留的沉重死寂气息对肉身的侵蚀,也照亮了前方深邃莫测的巨大裂痕。
她的红瞳如同最纯净的宝石,淡漠地扫视着这片被称为“葬神骸域”的奇异之地。神骸的表面沟壑纵横,每一道伤痕都述说着无法想象的古老战争或灾难。法则的碎片如同尘埃般悬浮在粘稠的能量中,闪烁着微弱而混乱的光。空气(如果混沌能量流也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衰败、古老、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源自神骸本身的奇异威压。
刚刚吞噬了五个古老主宰的本源,让她的根基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厚重。紫红魔元在丹田内如浩瀚星璇般缓缓流转,每一次循环都带来一种掌控力量的深邃满足感。现在的她,状态极佳,足以应付这未知地域中可能潜藏的大部分危机——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就在她距离一条仿佛通往神骸核心的、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痕入口不足千丈时,她淡漠的视线捕捉到了裂谷边缘阴影处的一抹异样。
那是一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混沌能量流带着粘稠的阻力,但瑶听雪的神念依旧清晰地“看”清了对方:一个女人,或者更准确地说,一个女修。她的境界……瑶听雪的红瞳微微一动,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乏味。
混沌神境。
一个比她低了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存在。这种层次的修士,在她如今的感知里,渺小得如同微尘。即便是全盛时期,也不过是她一个念头就能抹去的存在。此刻,对方更是身受重创,本源黯淡,法则紊乱,生命之火摇摇欲坠。她身上华丽精致的战甲早已破碎不堪,露出法则之力,正在缓慢却顽固地吞噬着她的生机。她的脸上沾满了污秽的能量尘埃和干涸的金色血渍,原本可能还算清秀的容颜只剩下痛苦和绝望的扭曲,一头乌黑的长发也失去了光泽,凌乱地纠缠在一起。
瑶听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或加快,依旧保持着那种孤高冷漠的步调,缓缓走到了那女修近前。紫红色的魔气在她周身流淌,将周围粘稠浑浊的能量无声排开,形成一个绝对洁净且充满无形威压的区域。
似乎是感应到了强大存在的靠近,那濒死的女修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当她的目光对上瑶听雪那俯瞰下来的、妖媚却冰冷如万载玄冰的红瞳时,巨大的恐惧几乎让她瞬间窒息。但紧接着,那恐惧深处猛地爆发出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近乎癫狂的求生欲!
“前…前辈……”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摩擦音。她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那碎裂的骨骼和侵蚀性的法则之力让她根本无法做到,只能以一种极其卑微的姿态,匍匐在地,用额头死死抵着冰冷坚硬的神骸地面,身体因痛苦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绝望和哀求,泪水混合着血污从她肮脏的脸颊滑落,“我…我是无意间卷入空间乱流才来到这鬼地方的!我们…我们本来是一个小队,有十几个同伴……可是…可是刚踏入这片骸域外围不久,就…就遭遇了无法形容的恐怖存在!它…它像是活着的混沌风暴!只一个照面……就…就只剩下我一个侥幸逃到了这里……前辈,求您慈悲!救救我!只要能活命,让我做什么都行!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永世报答前辈大恩!”她一边哭喊哀求,一边拼命地磕头,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仿佛瑶听雪是她唯一能仰望的神只。
瑶听雪静静地站着,白发无风微动,妖媚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那双猩红的竖瞳中,倒映着脚下蝼蚁般的挣扎和绝望,却激不起半分涟漪。太上忘情,心若磐石。悲悯?感动?那是早已被剥离的、属于凡俗的多余情绪。
对她而言,眼前这重伤濒死的混沌神境修士,其存在的价值,甚至不如神骸表面漂浮的一粒法则尘埃更有吸引力。吞噬这样的存在,所获得的能量微乎其微,连塞牙缝都嫌不够。若非对方恰好出现在她探索的路径上,她连一丝停顿的兴趣都不会有。
不过……看着对方那狼狈不堪、只剩下纯粹求生本能的样子,瑶听雪终究没有直接将其化作齑粉。她的红瞳淡漠地扫过女修身上那些被混乱法则侵蚀的伤口,如同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残破器物。
“聒噪。”冰冷的声音如同碎玉落盘,清晰地压过了女修的哭嚎哀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对方瞬间噤若寒蝉,只剩下压抑的、恐惧的抽泣。
瑶听雪没有再言语,只是抬起那只白皙如玉、纤细完美的手,对着匍匐在地的女修,隔空虚虚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缕极其精纯、凝练到极致的紫红色魔气,如同最温柔的春风,瞬间拂过女修残破的身躯。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女修身上那些狰狞的、被混乱法则侵蚀的伤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平。污秽的血痂、外溢的能量瞬间消失无踪。断裂的骨骼在清脆的微响中瞬间接续愈合。侵蚀她本源的那股混乱法则之力,如同遇到了克星,在紫红魔气面前无声无息地湮灭、分解、被剥夺殆尽!她黯淡的生命本源如同被注入了甘泉,瞬间稳定并开始缓缓复苏,枯竭的混沌神力也在快速滋生。
不过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前还濒临死亡、凄惨无比的混沌神境女修,除了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之外,所有的内外重伤势,竟已痊愈了九成九!她体内流淌着的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力量,而是重新焕发生机的、属于她自己的混沌神力!
女修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她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体内重新奔涌的力量,以及那几乎消失的痛苦,巨大的幸福感让她几乎晕厥过去。她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得语无伦次: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再造之恩!云裳…晚辈名叫云裳!前辈神通广大,恩同再造!晚辈…晚辈……”她激动得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只能不断地磕头。
然而,瑶听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云裳所有的激动和幻想:
“谢就不必了。”
“现在,说说你的‘请求’。”
瑶听雪微微俯视着她,妖媚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毫无温度可言的弧度。“本座时间宝贵,没空听你废话。”
云裳身体一僵,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绝对冷漠和俯视蝼蚁般的压迫感,刚刚升起的暖意瞬间被冻僵。她猛然清醒过来。眼前这位救了自己的白发前辈,绝非心存善念的慈悲大能,而是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自己刚才的感恩戴德,在对方眼中恐怕如同小丑的表演。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刚刚升起的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声音重新变得小心翼翼,充满了卑微:“是…是晚辈失态了。前辈…晚辈唯一的请求,就是…就是离开这片死亡绝地!求前辈大发慈悲,将晚辈送回混沌界!只要能回去,晚辈…晚辈此生绝不敢忘前辈大恩,一定…”
“呵…”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冰锥刺骨的轻笑打断了云裳惶恐的表忠心承诺。
瑶听雪微微歪了歪头,一缕白发滑过她白皙妖媚的脸颊,红瞳中闪烁着玩味而冰冷的光芒,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在地上的云裳,那眼神仿佛在掂量一件货物的价值。
“请求?”
“云裳小辈,”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本座出手,不过是随手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省得它死在本座面前污了眼睛。你的死活,与本座何干?”
“至于帮你……”瑶听雪的红唇微启,吐出的话语残酷而现实,“在这混沌界,在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之下,求助他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空口白牙的许诺和感恩涕零,一文不值。”
“你,区区混沌神境,对本座而言,连蝼蚁都不如。”她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向云裳,那指尖萦绕的紫红魔气让云裳神魂都在颤栗,“若非看你弱得可怜,吞噬你连一丝能量都补充不了,纯粹浪费力气,你现在,早已化作滋养本座根基的一缕精气了。”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云裳的心上,将她仅存的侥幸和幻想砸得粉碎。巨大的恐惧让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筛糠。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这位恐怖的前辈眼中,她的生命价值,仅仅在于是否值得对方“浪费力气”去抹杀!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对方随意为之,根本不屑她的感激!现在,想要活命离开,必须拿出让对方看得上的“代价”!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而冰冷地笼罩着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云裳再不敢有任何废话,她猛地从自己破烂的贴身衣物内层,颤抖着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散发着柔和、温润、仿佛蕴含着无穷生机的翠绿色光团!光团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流动的生命符文在生灭流转,散发出一种纯净而磅礴的造化本源气息!这股气息极其精纯古老,虽然被云裳紧紧攥在手里竭力压制,但依旧让周围粘稠的混沌能量产生了微微的共鸣波动。
“前…前辈息怒!”云裳双手捧着这翠绿光团,高高举过头顶,如同献上最虔诚的祭品,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惶恐,“晚辈…晚辈知道这东西配不上前辈!这是晚辈和同伴们在那恐怖存在袭击前,于一处外围的骸骨缝隙中偶然所得!但…但晚辈境界低微,根本无法炼化,甚至连它是什么都看不透!只觉得它蕴含的生命本源极其强大浩瀚!晚辈恳求前辈……用它…用它交换一条生路!求前辈送晚辈回混沌界!此物…此物便是晚辈所有的、也是唯一能拿出的‘代价’了!求前辈成全!”她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冰冷的神骸地面上,不敢再抬起来,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当那翠绿色的光团出现的瞬间,瑶听雪那双始终淡漠如冰的红瞳,骤然亮了起来!如同两颗沉寂万古的星辰被点亮!
她妖媚清冷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丝毫不掩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