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全了皇帝的脸面,也达到了核实探查的目的。朱高炽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杨士奇,见杨士奇也微微点头,便道:“太子所虑周详。便依此议。派谁去合适?”
朱瞻基显然已有腹案:“阳武侯薛禄,老成持重,曾随爷爷征战,与二叔有旧,由他前往宣慰,名正言顺。太医可遣太医院院使亲自带队,以示郑重。另,可令锦衣卫指挥佥事顾乘风随行,协理护卫,亦可使察访地方情状。” 薛禄是面子,太医是里子,顾乘风则是真正的眼睛和耳朵。
朱高炽点头同意:“便如此安排。告诉薛禄和太医,好生探视汉王,若需什么药材,尽管从内库支取。至于世子入京之事……准奏。待汉王病情稍稳,便安排瞻坦入国子监读书,一应供给,皆按亲王世子例,不可怠慢。”
“儿臣(臣)遵旨。”朱瞻基和众臣领命。
决议已下,使者即将派出。暖阁内的决策,化作一道道具体的指令,飞出紫禁城,指向山东乐安。
朱瞻基退出乾清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年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绝不相信他那勇武盖世的二叔会突然变成一只病猫。这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薛禄和太医或许能看穿表象,而顾乘风,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他要的不是朝廷看到的“恭顺”,而是乐安真实的、每一寸肌理下的动静。
与此同时,乐安汉王府内。
朱高煦很快通过“听风阁”初建的情报网络,捕捉到了朝廷决议的风声。阳武侯薛禄、太医、锦衣卫……这个组合在他的预料之中,尤其是锦衣卫的加入,说明朱瞻基的警惕心丝毫未减。
“该来的,总会来。”他屏退左右,独自在密室中踱步。接下来的“太医验病”,将是比上书、送子更为凶险的一关。任何细微的破绽,都可能前功尽弃。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朝廷的“实践”就是派员查验。而我的“实践”,就是要完美通过这场查验。这不仅需要演技,更需要基于对病理学的深刻理解和对人体机能的精确控制。
他开始在心中反复推演每一个细节:脉象如何模拟?瞳孔对光反射如何调整?肌肉的轻微萎缩感如何呈现?甚至,如何“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些中风患者常见的、不易伪装的情绪失控……
这是一场不能NG的演出,对手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医者和最精锐的探子。而赌注,是他和整个乐安势力的生死存亡。
山雨欲来风满楼。乐安的平静,即将被来自京师的马蹄声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