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钱禄借口更衣,由一名王府仆役引路前往厢房途中,经过一处僻静廊庑时,另一名看似匆忙路过的低级仆役似乎脚下打滑,“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一卷小小的纸卷从袖中滑落,掉在钱禄脚边。
那仆役慌忙捡起,神色慌张地塞回袖中,连声道歉后匆匆离去。
钱禄心中一动,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纸卷上似乎有“彰德”、“密报”、“异动”等字样!他心头狂震,不动声色,记下了那名仆役的模糊特征和离去方向。但他哪知这是王斌等人刻意安排的。
晚宴气氛压抑,菜肴虽精致却谈不上奢华。韦弘全程陪同,言辞间多是感谢陛下和赵王关怀,以及诉说王府维持之艰难、王爷病情之沉重。宴后,众人被安排到客房休息。
夜深人静,钱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汉王垂死的模样、那几句诡异的“疯话”、以及傍晚那“意外”瞥见的纸卷,在他脑中不断盘旋。
“汉王这看起来肯定是不行了……但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担心赵王爷造反?还是……他知道些什么?”
“那纸卷……‘彰德’、‘密报’、‘异动’……难道朝廷早已在监视赵王府?乐安这边也收到了风声?”
巨大的不安和猜疑开始吞噬他。他此行的主要任务——探查汉王虚实——似乎完成了,却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他必须尽快将这一切,尤其是那几句“疯话”,回报给赵王!
……
次日清晨,探视队伍婉拒了韦弘的再三挽留,启程返回。
刘院使面色沉重,准备回京复命:汉王病势危殆,药石罔效,恐时日无多。
锦衣卫官员眼神深邃,他需要汇报的不仅是汉王的病情,还有赵王属官的异常关注,以及那几句值得玩味的“昏话”。
钱禄则归心似箭,心中充满了紧迫感,他必须立刻将乐安之行所见所闻,尤其是那惊人的“发现”,密报赵王。
三拨人马,怀着不同的心思,离开了乐安城。
高墙之后,密室之内,朱高煦擦去了“病容”,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深邃。
“戏,演完了。”他淡淡说道,“接下来,就看朱高燧如何接招了。那把火,已经给他点上了。”
……
数日后,三份侧重点不同的报告摆在了洪熙帝的病榻前。
刘院使的报告证实了汉王的病危。
锦衣卫的报告详细描述了赵王属官钱禄在乐安的异常活跃,以及汉王“昏聩”中提及的“三弟”、“京城兵凶”等语。
几乎同时,通过另一渠道,一份关于赵王在彰德“频繁联络旧部、言行颇有怨望”的密报也呈送御前。
病中的洪熙帝览奏后,沉默了许久,脸色愈发阴沉。
“朱高燧……朕还没死呢!”他猛地咳嗽起来,眼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派人去乐安,果然是别有用心!还有那些话……他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息怒……”杨士奇和蹇义连忙劝慰,但心中也是波澜骤起。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赵王心怀不轨。
“传旨!”洪熙帝喘着气,厉声道,“申饬赵王!令其安分守己,静思己过!无诏不得擅离彰德!另……着锦衣卫加派人手,给朕盯紧彰德!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一道冰冷的旨意,带着皇帝的怒火与猜忌,飞向彰德府。朱高煦的“祸水东引”之策,成功地将朝廷的注意力和大半的怒火,引向了自作聪明的赵王朱高燧。
乐安,依旧在深渊中静默,仿佛一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