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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渊网织饵,佛母投石(1 / 2)

乐安州,汉王府地下密室。

烛火将朱高煦的身影拉长,投在绘有精细舆图的墙壁上,微微晃动。他刚刚听完了癸关于“佛母”残部近期动向的详细禀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唯有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哦?对我们的‘诚意’动心了?”朱高煦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案几,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看来,这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佛母’,求生欲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强烈。她不是看出了破绽,而是…太需要一根救命稻草了。”

癸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声音低沉平稳:“王爷明鉴。根据‘听风阁’最新密报,唐赛儿与其核心幕僚董彦晖近日频繁密会,每次皆屏退左右,时长异常。会后,其派遣出的人手方向与探查重点有所调整,不再盲目四处刺探,反而对我等故意泄露的几处‘练兵’、‘工坊’信息点显露出异乎寻常的、反复确认的执着。此外,我们安插在其外围的‘耳朵’隐约听到只言片语,如青岩曾疑惑‘若只为造反,何须如此…’,以及唐赛儿反复提及‘北边’、‘武备’等词。”

癸稍作停顿,进行基于情报的分析推断:“综合其行为轨迹与零星信息判断,唐赛儿等人对我等释放出的矛盾信号深感困惑,其原有对我方的简单判断已被动摇。他们似乎正极力试图将这些碎片拼凑成一个能解释通的逻辑,但显然尚未有定论,故而行动趋于谨慎和更有针对性。其关注点,正被引导向‘边备’、‘武事’及我方‘真实意图’之深层目的。”

朱高煦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笑意,眼中精光闪烁:“困惑了?动摇了?这就对了。她越是无法用‘造反’二字简单解释本王的所为,就越会绞尽脑汁,往更复杂、更‘宏大’的方向去揣测。人心如此,总会相信自己拼命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玩味:“‘北边’、‘武备’…好得很。她若最终‘推断’出本王是什么‘忧国忧民、深谋远虑、欲挽狂澜于既倒’的孤臣忠良,那才真是…妙不可言!”

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与算计:“她若真往这个‘忠臣良将’的方向想,那在她看来,本王与她白莲教这‘反贼’之间,似乎就并非完全的水火不容了。毕竟,在‘保神州’这面冠冕堂皇的大旗下,什么力量不能暂时‘利用’呢?她绝境求生,最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能让她说服自己、并能看到的‘合作’由头。”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扫过山东、河南等地,语气带着一种操纵命运的冷酷:“绝境中的人,看到一丝微光,就会拼命抓住,哪怕那光是来自地狱的鬼火。她现在就是这种人。传令下去,‘投石问路’计划,启动第二阶段。”

癸微微躬身:“请王爷示下。”

朱高煦沉吟片刻,指令清晰而冰冷:“一, 继续加料。 挑选一两处我们完全掌控、看似重要实则无关痛痒的城外‘工坊’或‘仓储点’,故意制造一些‘疏漏’,让佛母的人能‘侥幸’窥见更多‘皮毛’。比如,让他们看到一些改良的非核心军械部件,或听到几句关于‘北边不稳’、‘需早做准备’的模糊议论。要让她觉得,她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从而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二, 制造‘契机’。不是等她来试探,而是主动给她创造一个‘合理’的接触机会。让韦弘安排一下,在乐安与济南府交界的某个三不管地带,制造一场小规模的‘冲突’。冲突一方,伪装成是‘广源号’运送‘特殊物资’的商队,比如一批精良的铁器或药材,遭遇‘不明身份’的匪徒劫掠。另一方,则要确保是佛母手下那支最精锐、也最可能被派出来执行此类试探任务的小队,‘恰好’途经此地。”

他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让这场冲突打得激烈点,但结局要控制好。让佛母的人‘意外’救下商队,或至少展现出足以击退匪徒的实力。然后,让商队的‘负责人’出面,以‘感谢救命之恩’为由,主动与佛母的人接触,言辞间要流露出对‘好汉’身手的敬佩,以及对‘时局艰难’、‘豪杰埋没’的感慨。甚至可以‘酒后失言’,隐约透露东家求贤若渴,对有能力、有门路的朋友‘格外看重’。”

“三, 限定范围。接触中,绝口不提‘汉王’,不提‘乐安’。只谈生意,谈江湖,谈北地的‘不太平’,谈有备无患的重要性。给佛母的人留下一个印象:我们是一股神秘的、拥有强大实力和资源、对现状不满且积极备战的势力,正在暗中招兵买马,聚拢各方豪杰。至于这股势力姓朱还是姓张李王赵,让他们自己去猜,去印证。”

“四, 严控反馈。所有接触过程,‘听风阁’必须全程监控,确保暗桩的每一句话都在预设框架内。接触后,立刻让那支商队‘消失’一段时间,制造神秘感。同时,严密监控佛母那边的反应,看她接下来会如何动作。是继续观望,还是会有更进一步的试探?”

癸心领神会,立刻应道:“是!王爷此计环环相扣,既递出了橄榄枝,又保持了神秘与主动,更将接触的主动权看似交给了对方,实则全程在我掌控之下。臣即刻去安排,定让那佛母觉得是她自己‘发现了’机会,而非我们刻意安排。”

朱高煦点点头,补充道:“记住,分寸至关重要。饵要香,但不能让她一口吞下。要让她觉得有希望,但又看不清全貌,心存疑虑却又舍不得放弃。这样才能吊住她,让她按照我们设定的思路走下去。另外,通知王斌,砺刃谷新军近期演练,可适当向北部山区偏移,制造一些‘针对北方’的迹象,但要做得自然,像是常规拉练。”

“明白!”癸的身影悄然退入黑暗,去执行这精细如绣花般的谋略。

密室重归寂静。朱高煦独自立于图前,目光深邃。

他知道,自己在进行一场极其危险的游戏。将白莲教这股祸水引向自身,无异于玩火。但正如他之前所权衡的,巨大的风险背后,也可能蕴藏着巨大的机遇。若能借此掌控甚至利用这股庞大的地下力量,对其未来的计划将是极大的助力。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借此测试和完善自己这套“信息操控”和“心理引导”的谋略体系,这远比单纯消灭一个白莲教残部更有价值。

“唐赛儿…但愿你不要让本王失望。”他低声自语,“这盘棋,你才刚刚入局。”

……

数日后,山东兖州府外,白莲教秘密石窟。

唐赛儿看着手中一份刚刚由心腹拼死送回的血书密报,指尖微微颤抖。密报详细记录了一支精锐小队在乐安-济南交界处的“意外”遭遇:如何击溃一伙疑似边军溃兵伪装的山匪,救下了一支运送“精铁”的神秘商队,以及商队首领那些语焉不详却意味深长的“感慨”。

“……其人言谈间,对北虏忧心忡忡,谓东家‘深谋远虑,广积粮,高筑墙,非为逞一时之快,实为应对大变’,且对吾等身手颇为赞赏,有‘天下纷乱,正需豪杰’之语……接触后,商队旋即迅速离去,不知所踪……”

唐赛儿反复看了三遍,抬起眼,看向一旁同样面色凝重的董彦晖:“青岩,你怎么看?是巧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