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孙贵妃身边的近侍,以及那些早已将未来荣辱系于她母子身上的宫人、乃至一些暗中投靠的官员,气焰却不免有些高涨。清宁宫的份例用度,内府监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时常超规格供给。宫中隐隐有流言,说陛下已有易储之心,只待皇子诞生。
这些风声,自然也传到了朱瞻基耳中。他虽会申饬几句,禁止宫人妄议,但内心深处,对孙贵妃和未出世孩儿的偏爱,使得他对此类流言并未真正严厉追究,某种程度上甚至是一种默许。这种默许,更加剧了后宫的暗流涌动。
前朝之上,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礁密布。一些恪守礼法、维护嫡庶正统的官员,对皇帝专宠贵妃、冷落中宫的行为已微有不满,如今中宫无出而贵妃有孕,更让他们忧心忡忡。只是眼下皇子尚未出生,且陛下正在兴头上,无人敢轻易出面劝谏,但奏章的草稿,或许已在某些御史的袖中酝酿。
而另一些善于察言观色、或与孙贵妃背后势力有所勾连的官员,则开始悄然向清宁宫示好。虽不敢明着结党,但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务上,或多或少会行些方便,或是通过内线向贵妃表达善意。
……
在这微妙的时刻,乐安汉王府的“听风阁”,再次将最新的宫廷动态呈报给了朱高煦。
密室中,韦弘详细禀报了清宁宫有喜后,帝后失和,后宫与前朝暗流涌动的情况。
朱高煦听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好!好一出后宫争宠的大戏!朱瞻基沉溺于温柔乡与得子之喜,已然失了分寸。冷落正宫,专宠妃嫔,乃取祸之道也!当年老爷子何等英明,亦因后宫之事……”他话到嘴边,似乎想起某些宫廷秘辛,戛然而止。
王斌有些不解:“王爷,皇帝有后,岂非社稷更稳?”
朱高煦瞥了他一眼,眼中闪烁着光芒:“有后?哼,若是个公主呢?即便是个皇子,这嫡庶不分,长幼失序,便是乱家的根源!如今皇后势微,其背后势力岂能坐以待毙?孙贵妃得宠,其家族及攀附者又岂会安分?这后宫之争,迟早会蔓延至前朝,演化成党争祸水!届时,朱瞻基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难免焦头烂额!”
他站起身,踱步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告诉北京的人,给本王盯紧了!尤其是皇后那边,还有那些自诩正流的腐儒!必要时……可以暗中添把柴,让这火烧得更旺些。比如,让言官们知道,皇后近日如何忧思成疾,如何恪尽孝道却遭冷遇……总之,要让朱瞻基内外交困,无暇他顾!”
“是!王爷深谋远虑!”韦弘与王斌齐声应道。
紫禁城的这个夏天,清宁宫的喜庆与坤宁宫的清冷,交织成一幅诡异的图景。朱瞻基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却未曾察觉,巨大的危机已随着龙种的孕育,在他最亲近的后宫,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