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泼了血的画布,低垂的云层中翻滚着黑色的闪电,却听不到丝毫雷声。脚下的土地是黑褐色的,踩上去软乎乎的,仿佛浸透了血与肉泥,黏糊糊地沾在鞋底,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
四周是些用巨石和树干搭成的简陋房屋,大半已经坍塌,断壁残垣间散落着破碎的兽骨和染血的皮毛。空气中漂浮着黑色的灰烬,落在脸上带着灼热的温度,混杂着浓郁的血腥气与焦糊味,呛得他忍不住剧烈咳嗽。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就在不远处炸开,声波震得他胸腔发疼,头晕目眩。江流僵硬地转过头,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是一头体型堪比大象的怪物,脑袋形似鳄鱼,却长着三只铜铃大的眼睛,瞳孔呈竖瞳状,闪烁着冰冷的绿光。它的皮肤是青灰色的,布满了碗口大小的疙瘩,每块疙瘩上都嵌着尖锐的骨刺,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落,落在地上“滋滋”冒烟,将黑褐色的泥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此刻,它正咬着一个部落族人的胸膛,锋利的獠牙轻易地撕裂了对方的皮肉,鲜血混着内脏喷溅出来,溅在旁边的石墙上,发出“啪嗒”的声响。那个族人还在挣扎,手臂徒劳地挥舞着,最终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声息。
不远处,还有数不清的“荒兽”在肆虐——有的像长着翅膀的巨狼,翅膀展开足有三米宽,利爪一挥便将坚硬的树干劈成两半;有的像没有脑袋的蟒蛇,身体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嘴巴,每个嘴巴里都有利齿,正疯狂地吞噬着奔逃的族人;还有的像小山似的棕熊,却长着六条腿,奔跑起来如同一阵狂风,所过之处,房屋倒塌,血肉横飞。
“族长!快逃!快带剩下的人去后山!”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冲他嘶吼,他的左臂已经不翼而飞,伤口处露出森白的骨头,手里却还挥舞着一根磨尖的石矛,试图拦住一头扑来的翼狼。
可他刚冲上去,就被翼狼的翅膀狠狠拍中,像个破布娃娃似的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块巨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再也没有动弹。
族长?是在叫我?
江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宽厚,布满了老茧和伤疤,掌心还攥着一根缠着布条的木杖——木杖顶端镶嵌着一块磨得光滑的兽骨,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大概是“吉”的信物。
身上穿着的兽皮又硬又沉,散发着浓烈的腥气,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的皮毛,勉强能遮住身体。他的身高似乎也比在现实中高了些,视线所及,能看到更多触目惊心的惨状。
可现在根本不是适应身份的时候!
惨叫声、嘶吼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来自地狱的交响曲。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被一头巨蟒状的荒兽缠住,小小的身体瞬间被勒得变形,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最后只剩下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哭嚎。
一个女人举着石斧冲向那头三只眼的鳄鱼怪,她的头发散乱,脸上沾着血污,眼神却异常凶狠。可她刚冲到鳄鱼怪面前,就被对方一尾巴甩中,连人带斧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燃烧的木柴堆上,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惨叫声很快被火焰的“噼啪”声淹没。
这不是神话传说,而是活生生的屠杀!
江流的腿像灌了铅一般,根本迈不开步子。他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事,便是工地上的一次塌方,埋了三个工友,可跟眼前的场景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喘不过气,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
“吼!”
又一声咆哮从头顶传来,比刚才的任何声音都要响亮,仿佛天空都在随之颤抖。江流机械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头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兽,身躯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光是一条腿就有他整个人那么粗。它的皮肤是灰黑色的,上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鳞片,每片鳞片都有脸盆那么大,边缘闪着金属般的寒光。此刻,它正抬起那条巨腿,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落下!
阴影瞬间笼罩了他,像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本就昏暗的天空。江流甚至能看清它脚掌上的纹路,里面还嵌着碎骨和毛发,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熏晕过去。
“不……不要……”
他想逃,可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林雪的脸、小宝举着满分试卷的笑脸、家里藤椅上暖融融的阳光……所有温暖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那只不断逼近的巨脚。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他能感觉到那巨腿落下的风压,吹得他头发根根竖起,兽皮披风猎猎作响。他能想象到自己被踩碎的瞬间——骨头断裂的脆响,内脏被挤出身体的温热,还有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啊——!”
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抬起双臂,举过头顶,做出最后的抵挡。可他心里清楚,这根本无济于事,就像用鸡蛋去撞击城墙。
粗糙的兽皮摩擦着掌心,巨腿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见鳞片反射的暗红色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