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位妖王级存在,深深地看了一眼天枢城上空那三道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身影缓缓沉入妖气之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如同潮水退去,庞大的妖族大军开始有序地、沉默地向后撤退,留下了满目疮痍的战场和堆积如山的尸体。
威胁,暂时解除了。
城墙之上,残存的守军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欢呼。许多人脱力地瘫倒在地,望着那三道渐渐消散在天际的身影,眼中充满了狂热与崇敬。
秦如欢却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胜利,来得太快,也太...诡异。妖族明明占据绝对优势,甚至可能动用了源兽的力量,为何会如此干脆地退走?仅仅是因为那三位人族顶尖强者的现身威慑?
“哼,别高兴得太早。”
一个略带沙哑和疲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秦如欢转头,看到一个浑身浴血、靠在断墙边喘息的老兵,他脸上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麻木和嘲讽。
“老家伙们...出来亮个相,吓唬吓唬对面而已。”老兵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真打起来?嘿...他们不敢,妖族那边的老怪物,也不敢。”
秦如欢心中一动,蹲下身,递过去一小壶清水:“前辈,此话怎讲?”
老兵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面生,但也没多问,接过水壶灌了一口,喘着气低声道:“小子,新来的吧?你以为咱们人族凭什么还能在这末世苟延残喘?就靠城里这些歪瓜裂枣?”
他指了指那三位强者消失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就靠那几位...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祖宗了。”
“他们...是最后的屏障,也是最后的...底牌。”老兵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们活得太久,力量早已与这片天地的本源深度纠缠,一旦真的不顾一切,彻底放开手脚搏命...嘿嘿,拉上对面几个老怪物同归于尽,甚至引发更大范围的天崩地裂,都不是不可能。”
“妖族不是灭不了我们,他们是怕...怕逼急了,咱们这些老祖宗拖着他们一起死,把他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根基也打个稀巴烂。所以每次都是这样,打到一定程度,杀够了,抢够了,见好就收。等咱们这边缓过点气,他们下次再来...”
老兵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秦如欢听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明白了这看似胜利背后的残酷真相。
人族的延续,并非依靠欣欣向荣的力量,而是依靠几位风烛残年的顶尖强者,以同归于尽作为最后的威慑,勉强维持着一种脆弱的、绝望的平衡!
妖族每次进攻,都不会逼得太紧,就是怕触发这最后的“保险丝”。而人族,也只能依靠这饮鸩止渴般的方式,一次次在毁灭的边缘挣扎求生。
这根本不是什么胜利,只是一次有计划、有限度的收割之后的暂时休战!
难怪姜苓霜之前会说人族岌岌可危。这何止是岌岌可危,这根本是坐在一座随时可能引爆的火山口上,依靠着几位即将燃尽自己的老人,勉强抵挡着门外的饿狼!
个人的力量渺小?在这种关乎整个种族存亡的、建立在恐怖平衡之上的宏大叙事面前,何止是个人,就连那几位看似无敌的顶尖强者,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和无奈的存在?
秦如欢站在原地,望着城外妖族退去后留下的狼藉战场,以及天枢城内那劫后余生、却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欢呼声,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要将他压垮的明悟与窒息感。
他要探寻的真相,他要面对的未来,远比想象中更加黑暗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