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们在哪里?(1 / 2)

门外,没有风。

也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死寂。

这种绝对的安静,比爆炸发生前的喧嚣,更让人心脏收紧。

姜晚的喉咙发干。

她试图撑起身体,手肘刚刚用力,一股尖锐的刺痛就从手背传来,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

她倒吸一口凉气,动作停滞下来。

视线里,那根扎在血管里的针头,因为她刚才的动作,微微晃动了一下。

一小滴殷红的血珠,从针口渗出,染红了那块泛黄的胶布。

【警告:宿主身体机能处于极低水平。】

【肌肉组织损伤百分之十二,神经系统传导效率下降百分之三十。】

【强行活动可能导致二次损伤。】

星火的声音冰冷,像是在宣读一份与它无关的报告。

姜晚没有理会。

她再一次尝试。

这一次,她放慢了动作,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撑住床板。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

骨头像生了锈的零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冷汗,从额角渗出,很快浸湿了鬓角的碎发。

视野一阵阵发黑。

她终于,勉强坐了起来,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

墙上的石灰,簌簌地掉落,沾了她一头一脸。

她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仅仅是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啧。】

【真搞不懂你们人类这种无意义的自虐行为。】

姜晚的目光,穿过弥漫在光斑里的尘埃,死死地盯着那扇掉漆的木门。

门上,没有窗。

只有一个黑色的,老旧的圆形门把手。

门把手

外面的人呢?

李卫国。

还有废品站的那些工友。

王大婶,小猴子,那个总是偷偷塞给她一个窝窝头的老张师傅。

他们……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响,从门外传来。

是钥匙。

有人在外面,用钥匙开门。

姜晚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的瞳孔,在听到声响的那一刻,猛地收缩。

不是探望。

是囚禁。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她被锁在了这里。

为什么?

她的视线,快速地在房间里扫视。

床头的搪瓷水杯。

挂着输液瓶的铁架子。

还有……她手背上那根冰冷的针头。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脑子里,无数种可能性疯狂闪过。

项目的责任人?

被当成了破坏分子?

还是因为她那个见不得光的“黑五类”身份?

在这个年代,任何一种可能,都足以致命。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侧着身子,挤了进来。

他反手,又将门轻轻地关上。

这一次,没有上锁的声音。

但姜晚的心,却沉得更深。

来人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鬓角已经斑白。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很厚。

身上的白大褂洗得发白,袖口和衣领处,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

他的表情很严肃,或者说,是麻木。

一种长年累月面对病痛与死亡,而磨砺出的麻木。

他走到姜晚的床边,没有说话。

他先是看了一眼输液瓶里剩下的药液,又伸出两根冰凉的手指,搭在了姜晚的手腕上。

他的手指上,有很浓的消毒水味道。

还有一股淡淡的,劣质烟草的气味。

“醒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语调平淡,不带任何情绪。

姜晚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落在那人白大褂的胸口。

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

口袋上方,用蓝色的线,绣着三个字。

陈卫东。

“感觉怎么样?”

陈卫东收回手,又伸手想检查她的瞳孔。

姜晚头一偏,躲开了。

陈卫东的动作,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他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孩。

苍白的脸,干裂的嘴唇,一双眼睛却黑得惊人。

那里面,没有一个病人该有的脆弱与茫然。

只有警惕,与审视。

“你是谁?”

姜晚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每一个字,都扯得喉咙生疼。

“我是这里的医生。”

陈卫东的语气,依然平淡。

“医务室的医生?”

“算是吧。”

陈卫东调整了一下眼镜。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恶心吗?”

他还在重复之前的问题,似乎想把话题拉回到纯粹的医患沟通上。

姜晚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外面的人呢?李卫国呢?”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持。

陈卫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回答我的问题。”

姜晚直视着他。

空气,仿佛凝滞了。

房间里,只剩下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滴答”声。

一声。

又一声。

敲打在两个人的神经上。

许久。

陈卫东移开了视线。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搪瓷水杯,倒了半杯温水。

“喝点水吧,你的嘴唇太干了。”

他把水杯递过来。

姜晚没有接。

“他们在哪里?”

她固执地重复着。

陈卫东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沉默地看着她。

镜片反射着窗外投进来的那一小片光斑,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宿主,他的心率在加快。】

【从每分钟72次,上升到了85次。】

【他在紧张。】

星火的提示,在脑海里响起。

姜晚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他们……”

陈卫东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他们都很好。”

他说。

“李卫国在配合厂里做调查。”

“其他受伤的工人,也都得到了安置。”

“你不用担心。”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背稿子。

每一个字,都标准,官方,却没有任何温度。

姜晚看着他。

她没有错过,他说出“都很好”这三个字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躲闪。

她在说谎。

这个念头,让姜晚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什么调查?”

她追问。

“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

陈卫东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层麻木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不是你该问的。”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严厉。

“你现在的身份,是伤员。”

“也是……重点观察对象。”

重点观察对象。

这六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锤子,狠狠地砸在姜晚的心上。

她明白了。

她最坏的猜测,成了真。

“因为我的出身?”

她问。

陈卫东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政治审查。】

【这个时代的标准流程。】

【任何重大事故,第一个被怀疑的,永远是你们这种所谓的‘成分不好’的人。】

星火的解释,冰冷而残酷。

姜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瞬间窜遍了四肢百骸。

她知道这个时代的荒谬。

她知道“成分”二字,能如何轻易地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但当这一切,真实地降临到自己头上时,那种无力与愤怒,依然让她几乎窒息。

她不是什么破坏分子。

她只是一个想拆开一台报废机器,看看里面构造的工程师。

她只是……好奇。

可是在这里,在这个年代,好奇,是会死人的。

“是谁在负责调查?”

姜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需要信息。

只有掌握足够的信息,她才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陈卫东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冷静下来,还问出如此直指核心的问题。